他是誰
陸其聲無法評判男人的話,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便離開了這處院落。
院外的風春陽聽見陸其聲那句威脅的話,知道對方是想以此詐男人說實話,也沒有刻意守着男人的妻女,只是将她們安置在自己的視線之類,遠離後院避免聽到小師弟的談話。
他遲遲沒等到對方出來,過了許久後只看見神情憔悴的男人走出來,先是寬慰了自己的妻女告訴她們沒事,然後目光轉向他時,目光驚訝語氣遲疑地問道:“你是……陸公子的人?他難道還有什麽話要交代給我嗎?”
聽男人的話不難想到,陸其聲已經走了,還是悄無聲息翻牆離開的。不,應該說是躍上牆頭然後飄然離去。習武之人的輕功怎麽能用偷偷摸摸的翻牆一詞來形容呢,但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忘記提醒他離開一事值得商榷。
風春陽對男人報以歉意一笑,說:“并沒有,此處遠離喧嚣,風景絕佳,我不由多看了一會,打擾了。”
此話一出,男人還在想該不該挽留這位素不相識的不速之客時,對方已經翩然離去了。
風春陽心想,小師弟忘記他有關系嗎?當然沒關系,作為一個合格的師兄,當然要學會包容師弟一些微不足道的小錯誤,師弟此舉自有他的用意。說不定師弟只是不想讓他插手自己的事,只能沒能拗過那位老先生,路上又不好開口,所以才出此下策。
這麽一想,風春陽自然而然地認為自己不應該再去給小師弟添麻煩,于是便順着來時的路回去了。
等他回到洛陽城時,剛好看見兩三個官兵和灰衣黑帶的季家子弟在張貼告訴,圍觀的人看見上面的內容時皆在小聲議論。
“李家現在慘喽,那妖人果然先拿李家開刀,下一個也不知道是誰。”
“我說這所謂的妖人真有那麽厲害?之前那個比這個歲歲上翻一番都能死,這個不是說剛練成沒多久嗎,找到直接殺了便是。”
“你懂什麽,我早就聽說過,之前那位要不是出了問題,三大家的人堆在一起都不是他的對手,更別說現在王家差不多沒了,李家看樣子也不成氣候。”
“那邪術當真這麽厲害,來個人就能練出來,要是李家不藏私早點拿出來,怎麽會被那妖人威脅?”
“那邪術非是天賦異禀之人難以練成,還妄想走歪門邪道,真是可笑。”
衆多聲音中,一道不和諧的聲音插進來,被嘲諷的人當即回怼,場面頓時不出意外地混亂了起來。
人群裏看熱鬧的看熱鬧,勸架的勸架吵架的吵架,劃分出好幾個區域。風春陽趁此機會走上前去看那新張貼出來的告示,他在看見上面的內容時眉頭一皺。
周氓到底還是按捺不住動手了。
上面的內容與李蒙有關,李公子失蹤了,哪怕李家主将他鎖在屋子裏,也架不住他起夜的功夫人就不見了,除了周氓李家主也想不到別人。搜尋無果後,李家主一怒之下張貼出了這張格殺勿論的告訴,畢竟周氓的所作所為,早已死不足惜。
風春陽在心中暗自思忖,雖然他未曾見過周氓如今的功力,但僅憑他不僅能奪走李家主一身功力,還能從衆人圍攻下全身而退這一點,李家主想找回全須全尾的李蒙大概是沒戲了。
只是周氓如果真的憑借引風渡,讓武功到達登峰造極的地步,又為何要趁其不備帶走李蒙呢?若是正大光明,更能讓李家主氣急敗壞。
這說明他的武功現在可能并不穩定,李家主應該也想到了這一點,才明目張膽地張貼告示,只要在周氓穩定之前找到對方,他們就有可乘之機将人扼殺在搖籃之中。
事急從權,周氓若是真的成長起來,對江湖的危害極大,所以風春陽決定先去李家問明情況,再回來于小師弟商議。
告示牌前那群吵着吵着就打起來的人也被剛走沒多遠的官兵拉開,嚴厲呵斥後他們也随着人群散開了。
将師兄遺忘在外面又折返回來的陸其聲剛抄了小道去找人,無果後知道那人也不是傻子不會真等自己那麽久,便又繞路回來,一進洛陽便能聽見路邊人在議論什麽。
李蒙死了?陸其聲聽到他們添油加醋的版本,不太相信李蒙這個李家主的寶貝眼珠子真出了事,還能如此風平浪靜,于是親自去告示牌前看了兩眼。
抓住此人,格殺勿論!
紙上用朱筆特意寫出來的大字格外引人注目,想到活在他人記憶中的周氓和如今的他,陸其聲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有一就有二,對方既然下定決心要動手了,對前仇舊怨自然不會善罷甘休,而他不可能真的眼睜睜地看着對方把江湖攪得天翻地覆。
三大家有過是不假,可家族之争本就是成王敗寇,無論對方想耍什麽不入流的手段讓三大家衰敗他都不反對,甚至還會鼎力相助,可為什麽偏偏還要牽扯上無辜之人的性命?
陸其聲對周氓如今的做法想不明白,想到他現在就算上門幫忙李家想必也不會歡迎自己,甚至還會懷疑他別有用心,不如他自己循着蛛絲馬跡獨自去查,于是轉身離開了此處。
“陸公子,留步。”
陸其聲在城中溜達沒兩步,就被一道聲音喊住了。他聞聲回頭一看,認出對方時微微挑眉。
“季家主,有何事?”他的語氣說不是恭敬,但也算客氣。
“城門口附近的那張告示想必陸公子也看到了吧,李家風頭太盛遭此橫禍,洛陽城中亦是人心惶惶。”季家主身邊未帶下人,想來是覺得這光天化日之下還沒人敢造次,也能是藝高人膽大。
季家主說着伸手指向路邊,示意換個地方說話。
陸其聲給他面子,但也不會慣着他,直接上前就近找了個茶攤坐下,沒打算按季家主所指方向走。
季家主在原地磨蹭了一會,見對方真是沒有移步的打算,只能走過來坐下。
“季家主有什麽話就直說吧,沒什麽不方便的。”陸其聲說着自顧自地倒了一杯茶,茶湯顏色很淡,味道跟水差不多。
“既然陸公子都這麽說了,我也就直說了。”季家主對對方的脾氣略知一二,知道自己要是繞個彎打個馬虎眼,對方說不定會直接起身離開,便直言來意,“我這番前來自是有個不情之請,我想請陸公子暫住季家,保護我兒明光的安危。”
“不可能。”剛聽見不情之請這四個字時,陸其聲便覺得沒什麽好事,聽見後面的話更是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給季家主面子已經是他最大的客氣,若是對方讓他抓個犯人他也可以考慮,但住到季家還要保護對方兒子,也不想想季明光哪來那麽大的面子。
“季家人才濟濟,令公子的安危怎麽還要交付給我一個外人不成?季家主心寬,我卻不見得心大。”他接着自己的話頭來堵住季家主想張開的嘴。
季家主見他先發制人,将自己想要說的話咽回去後,稍加思索便轉移話題道:“春日宴一事,我聽聞陸公子同樣中了招,情況危險,雖然現在已經無事,但陸公子也想見見那位吧。”
陸其聲聽見此話心中未免有幾分好笑哇,什麽時候周氓竟然成為名字不能被提及的“那位”了。
見他沉默,但仍坐在這未離開,季家主便知道有商議的可能,便繼續說:“春日宴之事,絕非兩人可以完成,李家接連出事難以太平,就說明這家裏頭也不幹淨,既然如此,我又怎麽敢掉以輕心。”
季家主說着目光直視向他,“而陸公子的為人,我是清楚的,絕非為袒護之人,更不會被蠅頭小利所欺詐,甚至在此事中,你我都是受害者,自然是想要讨個明白的,陸公子你說是不是?
“時隔多日,他既然再次對李家出手,就說明他不會善罷甘休。現在裏裏外外搜尋未果,但我敢料定他并未走遠,既然明面上找不到蹤跡,陸公子何不試試守株待兔呢?”
季家主看似誠懇,實際上話裏話外都在循循善誘将他往自己的目的上引。
陸其聲不為所動,反問道:“他會來找季家,自然沒錯,但季家主獨獨提出讓我保護季明光,又是緣何如此篤定呢?”
季家主眼中神色晦暗不明,顯然有所隐瞞,但對方既然已經問起,他便不得不說:“以陸公子之見,那人的武學天賦如何?稱不稱得上是出奇?”
當然稱不上,這一輩中,能稱得上出奇的只有他與風泫二人,這是多家擂臺上公認的結果。所以對方這話是明知故問,陸其聲沒有回答。
季家主像是早就料到了他會是這種反應,于是接着說道:“我們那輩人中,稱得上天賦異禀的只有那一人,那一人之下便是以出奇制勝為名的陸兄。而引風渡集百家之長,奧妙為一體,非對武學一道有極高造詣者不能明。只怕連陸兄看了,也只能從中窺得一二,難以得全貌。”
而周氓雖然刻苦,比常人要略勝一籌,但跟有根骨的比起來也只能算是平平無奇,這是衆所周知的事。
“你在懷疑他?他是誰?”陸其聲想清楚其中關節後猛然發問。
“他自然不會是風兄,十有八九也不是周家公子,那便只可能是一人。”季家主的聲音低了下去,“如此,陸公子想清楚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