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玄武街附近的一個巷子深處有一間很不打眼的藥鋪,朱紅色的鐵門由于常年的風吹雨打斑駁得厲害,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據附近的百姓說這間藥鋪已有一百多年的歷史了,曾經是長安城最繁華的藥鋪,後來藥鋪被一個奇怪的老頭接手後,生意便一落千丈,門可羅雀,清冷得可憐。
但是倘若想買時間罕見的藥物,這裏無疑是你最好的去處。
折疏從玄武街道上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那裏打聽到這間妙不可言的鋪子,覺得它很符合自己的品味,是以在辭別秦骨玉後,她便敲響了褪色的鐵門。
須臾,裏面傳來一陣踉踉跄跄的腳步聲,鐵門打開,一個頭發花白的百歲老人從門縫裏注視着她:“什麽事?”
折疏笑眯眯地道:“我想要一種藥。”
“去別的地方買罷。”老頭不客氣的道,說完就要關上門。
折疏極快的伸出手卡住門,收起輕佻的笑意,認真地道:“我要買曼珠沙華。”
老人渾濁的眼睛倏然睜大,卻還是堅持地道:“這裏沒有這種藥,你去別的地方買罷。”
折疏從袖兜裏摸出一顆紅色的珠子,掌心向上,平攤在他眼前。
“鲛珠!”老人不可置信的一把搶過教珠,翻來覆去的看,“這是真的教珠,你從那得來的?”
“這個你別管,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有沒有曼珠沙華。”
“你要曼珠沙華做甚麽?”
“知道太多對你沒好處。”
老人終究是舍不得這一顆千金難買的鲛珠,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接受了這樁交易:“進來罷。”
藥鋪比從外面看起來的要大很多,進門之後,會有一個長長的游廊,游廊兩側種了許多梅花,嫩黃的花朵散發出清雅的香氣。
折疏跟着駝背老人一直往裏走,漸漸地,能嗅到各類藥草的苦澀味。随着藥香味越來越濃郁,他們到了一個非常寬敞的房間。房間裏面擺滿了數十米高的木櫃子,木櫃由無數個抽屜構成,每隔抽屜上都刻着某種草藥的名字。
折疏環顧四周,并沒有發現刻有“曼珠沙華”字樣的抽屜。
這時候,駝背老人讓她稍等片刻,然後獨自走進了隔壁的一個小房間,裏面傳來低低的說話聲,看樣子那裏還有別人在。不過多時,駝背老人又走了出來,手裏捧着一個暗紅色的木匣子。
他把木匣子遞給折疏,道:“這裏有兩塊曼珠沙華香料,只要你點燃一塊,三裏之內香氣所到之處,無人能逃脫曼珠沙華的蠱惑。不過要切記,曼珠沙華藥效極強,普通人若聞得太多,很可能致死。”
折疏訝異地挑了挑眉:“掌櫃的可真大方,竟然給了兩塊。”
“老朽并非此間藥鋪的掌櫃,多送你一塊曼珠沙華是杜少爺的意思,他才是藥鋪的主人。”
“哦?”折疏頗有興致地道,“承蒙掌櫃厚愛,不知小女子可否有幸見杜少爺一面?”
駝背老人朝隔壁屋子掃了一眼:“杜少爺不喜見客,姑娘還是請回罷。”
折疏隐約看到窗子邊上有位身形颀長的男子側身擺弄着手裏的鲛珠,那是駝背老人方才交給他的,想必很合他的心意罷。不過,他既然不想見她,折疏也無意勉強:“那小女子便不勉強了,告辭。”
折疏走後,駝背老人不放心的道:“小少爺,這樣好麽?曼珠沙是極危險之物,若是出了岔子……”
“沒關系。”那個被稱作杜少爺的男子微微勾起唇角,笑容邪魅,傾城姿容比女子更勝,“那本來就是她的東西,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這六合八荒怕是沒人比她更懂得如何使用曼珠沙華。”
折疏揣着木匣子在市集中漫無目的的四處溜達,暗自将自己的小計劃複習了一遍又一遍,把不足的地方挑出來修一修補一補,最終定下了一套實踐度比較高的策略。其實折疏的策略很簡單,最關鍵的環節有三個——燕紅妝、秦骨玉、曼珠沙華。
據聞明日是九王爺騎着白馬,配了八臺大轎親自上相府來迎親,場面定然擺得恢弘又浩蕩。
折疏把川息迎娶妖姬仙子的排場略略回想一番,覺得帝皇縱然再位高權重身份特殊,終究還是個凡人,排場闊不過川息這個崇吾仙山的山主。也就是說,屆時參加喜宴的人肯定不如去崇吾山賀壽的大小神仙多。要将他們全體放倒,一塊曼珠沙華綽綽有餘。趁着他們産生幻覺的時刻,上演貍貓換太子亦并非難事。
誰也不會想到,新娘會在途中被換掉。只要燕紅妝不要心血來潮,突然反悔,基本上不會出什麽差錯。
而秦骨玉按照折疏的安排,早已提前備好馬車家當在橋下等她。一旦燕紅妝脫身成功,要混在湊熱鬧的百姓裏去與秦骨玉彙合簡直輕而易舉。
最後,就是折疏假扮成燕紅妝的模樣入九王爺的洞房,想方設法拖到祭天大典之日。只要能取回心髒,回歸神界,修改燕紅妝的姻緣易如反掌。到那時,流落在外的燕紅妝與秦骨玉便能回到長安。
折疏滿意的摸着下巴想:這個計劃果真是天衣無縫舉世無雙,她實在是太聰明了!
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折疏帝姬由于想得太入神,沒留神一腦袋撞到了牆壁上。她疼得一個激靈,捂着額頭緩緩滑下來,眼淚都快飚出來了。然而就在飚與不飚之際,她忽然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的接近。
“誰?”她驀然轉過頭,厲聲問到。
可是,幽深的巷子裏,只有她一個人,一說話,仿佛都能聽到自己的回聲。折疏撓了撓耳朵,難道是錯覺麽?剛才感覺到的氣息已經消失了。
“喵~”一只髒兮兮的流浪貓從牆腳爬出來,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琥珀黃的眼神對折疏對上,軟綿綿的叫了一聲。
折疏半眯着眼,不服輸的對它對視着,然後跟着“喵”了一聲。
黑貓見她喵,又喵了一聲。
折疏也喵。
一時之間,巷子裏喵喵聲不斷。
最後還是黑貓沒了耐心,妖嬈的扭着屁股去追一頭漂亮的狼狗玩去了。
贏了“戰争”的折疏帝姬神清氣爽,甩了甩頭發,準備打道回府,免得浮黎師父一整天沒看到她起了疑心。然則,就在折疏将将邁開步子的時候,突然一陣陰風從腦後襲來!折疏來不及回身反擊,只能勉強腳尖一點,朝旁邊避開,鬥笠因劇烈的動作掉到地上。
利爪閃着寒光堪堪擦過臉頰,在她臉上劃開一道血痕。
折疏斜眼瞥到襲擊者,頓時一愣——
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