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旻則在床上坐着緩和了一陣,身上的虛弱感和眩暈感才算去的七七八八了。
他斂眉,劉海覆蓋住眼睛,眼裏情緒分辨不清。
他摸過床邊的手機,解鎖,秦旻則眼看着屏幕上白花花的一片,幾秒後,原始的界面回歸,短信電話像潮水般湧進,一度震的他手麻。
他打開備忘錄。
将他前幾天寫的字删掉。
打字。
在她消失的第1093天後,她回來了。
秦旻則看着這幾個字發呆,似乎有些沒有真實感,于是他改了改。
在她消失的第1093天後,她好像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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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剛小芭比。”
帶着少年氣的聲音在何零兒耳邊響起,何零兒一腳撐地停下滑板車,望向路邊樹蔭底下,少年看上去年紀不大,面冠如玉,一根白色布條束住頭發高垂腦後,月牙白服飾上繡着大片金絲蓮花。
是一個古裝少年……鬼。
“你叫我?”
韓雀想靠近,卻又懼于陽光的炙烈,縮在樹蔭底下,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小爺我發現我能出來了。”
何零兒想他應該也是被如煙的結界困在玺悅灣了,“結界破啦,你快去投胎吧。”
韓雀苦惱的皺着眉頭:“投胎?”
“對啊,人死了後不去投胎,會被抓進去的你知道嗎?”
“可是,我不會啊。”聲音裏還透着着理直氣壯的委屈。
何零兒扛起了滑板車走到樹蔭下,驚奇道:“你一個死鬼竟然連投胎都不會,你怎麽這麽蠢?”
韓雀氣的吹胡子瞪眼:“小爺我這是第一次死,我怎麽知道怎麽去投胎,生前也沒有先生教我死後如何投胎,你知道?!”
“說的是哦,”何零兒拉了把耳邊的小卷毛:“那怎麽辦,要我開陰陽門送你下去嗎?不過我的陰陽門送的都是有罪的惡鬼,你要被我送下去了,得遭受十八層地獄的拷打的。”
韓雀陽光的臉瑟縮了下,飛快的搖頭:“我不要我不要,小爺我是來救人才被不幸燒死的,是頂天立地男子漢做好事,怎麽能下十八層地獄?!”
何零兒聳肩,一臉愛莫能助,轉身放下滑板車,“那我就沒辦法幫你啦。”
“诶——你別走,”韓雀寸步難行,“你得負責。”
“負責?”何零兒難以置信的微微張大了嘴,“你又沒嫁給我,我又沒摸過你,我要對你負什麽責。”
韓雀被她□□裸的話惹的臉蛋暴紅,暴跳如雷:“豈有此理!你這女子簡直不知所謂,不可理喻。一點都沒有羞恥感可言。”
何零兒撇撇嘴,“那你要我負責什麽 ?”
“你沒破結界之前,我的活動範圍好歹有方圓十裏那麽大,結界一破,我一路只能茍且在樹蔭底下,小爺我生前就沒受過這種屈辱,你不負責誰負責!”
何零兒被他這強盜邏輯驚呆了,但好女不和鬼鬥,她一甩頭,哼了一聲,踩上滑板車就滑走了。
韓雀在背後氣急敗壞,鬼身一蹦一尺高,最後無奈的一屁股坐在樹幹旁生着悶氣。
想他堂堂的靖國公府小公子,從小含着金鑰匙出生,被全家捧在手心裏長大,現在卻要受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的氣。
簡直……簡直……
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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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你可醒來了,你想吃點什麽嗎?先生太太都在趕來的路上。”陳媽喜極而泣,抹着眼淚問。
秦旻則捏着眉心,看着很疲憊,“不用了,給我杯檸檬水,你告訴我爸媽我明天再去看他們,我現在只想好好睡一覺。”
他視線掃過茶幾,“陳媽,那白色手機是誰的?”
“啊?哦,是剛剛那位何小姐的。她讓我給她拍視頻,不過她進了門之後就把門鎖上了,我進不去,何小姐是不是已經走了?這手機該怎麽辦?”
秦旻則眼裏終于有了些神色,“零兒的?拿給我。”
“诶,我想何小姐發現手機丢了後應該會再回來的。”
秦旻則輕輕的把玩着白色手機,她的號碼在三年前消失的那一天起就已經關機了,他不覺有異,畢竟她時不時的會鬧一下失蹤,可再過短時間,她還沒有出現時,他才驚覺出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再打過去時,已經是空號了。
“是嗎?她會回來?”
陳媽在秦家幫工已經三年了,在她眼裏,少爺的皮相長的太好了,比電視裏很多女的長都好看,可就是性格很沉悶,聽說是個醫生,忙起來連太太都見不着人影。
照理說,少爺有這麽好的長相,家裏也有錢,身邊該不缺少女朋友才是,可這三年,她楞是沒見過少爺帶一個姑娘回來過,太太都發愁,絮絮叨叨的向先生抱怨。
“會的吧,這手機都落在這了,她不回來拿嗎?”
秦旻則揚了揚唇角,不常笑的人這一笑讓陳媽都看的呆了一秒,“陳媽,你下去吧,我不叫你你暫時不要出現在前廳。”
“诶,好的。”陳媽見他的次數實在寥寥可數,也分辨不出他的笑裏藏着什麽意思。
這一個星期在秦旻則看來是混混沌沌的一個星期,他連着在醫院熬了幾個通宵,并打算繼續熬的時候,他媽打來了電話讓他回家。
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他的感知統統都消失了,腦裏子翻來覆去的都是何零兒在大學時候的鮮活樣子。
他覺得這覺睡的挺好,沒有永無止境的手術臺,沒有冰涼無比的醫院走廊,沒有刺鼻難聞的消毒水,也沒有難纏的病患家屬。
失去了黑霧覆蓋的別墅,陽光再無遮掩的從客廳的整面落地窗灑進來,浮塵在陽光裏跳躍。
秦旻則按亮自己的手機,點進一個對話框。
秦旻則:“她回來了。”
司況:“你醒了?!”
司況:“誰回來了?你前女友?”
秦旻則從茶幾上點燃一根香煙,不滿意地糾正道:“現女友。”
司況:“你醒醒,都分了三年了還現女友呢,你這夢做的可美的很。”
秦旻則狠狠的吸了一口煙,兩頰凹陷了進去:“我沒提分手。”
司況:“結婚了分居兩年,按照婚姻法的規定,就構成夫妻感情确已破裂了,可以直接離婚了。更何況你們都三年了。”
秦旻則手指夾着煙頭,打字:“婚姻法也規定了非因感情不和而分居的,不能适用該項規定。我們感情沒破裂。”
司況:“…….兄弟我建議你去你們醫院心理科看看,真的。”
秦旻則:“我一直看着呢。”
司況:!!!
對方似乎震驚了幾秒,緊接着,一個電話撥了過來,秦旻則接聽。
“你什麽意思?你一直在看心理醫生,因為你這前女友?!”
秦旻則輕擰眉頭:“現女友。”
“……”司況:“行行行,現女友現女友,不是,你什麽意思啊,沒了她你活不下去了啊,天涯何處無芳草,你怎麽就吊這上頭了?”
司況是秦旻則大學期間的好友,是最了解他和何零兒狀況的人,當初何零兒每天跟在秦旻則屁股後頭,秦旻則可沒給她什麽好臉色看,怎麽現在突然就矢志不渝了呢。
“活的下去。”秦旻則輕輕說道,煙灰掉落在地毯上,在昂貴的地毯上燙出了一塊黑,他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裏,嘆息道,“就是有些累。”
司況覺得秦旻則不太對勁,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上次說讓你抓到她你會買鏈子把她鎖在家裏是開玩笑的吧?”
秦旻則光腳輕輕踩着那塊黑,輕笑:“我像是開玩笑的人嗎?”
不像。
那才恐怖啊大哥。
誰會無緣無故說出那麽可怕的話啊。
司況正抓耳撓腮的想要和他科普一下限制人身自由得判幾年,到時他進去了,他的前女友在外面還可以繼續包養小鮮肉,那多不劃算。
但秦旻則沒有給司況說教的機會,他看了眼門外的動靜,站起身來,“挂了,我有事。”他挂了電話,朝樓梯口走去。
想了想,他又折回去打開了大門,才又回到樓上去做守株待兔的農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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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能耐的很,不是都一路跟我過來了?還需要我負什麽責?”何零兒被韓雀煩的不輕,“那你就學學現在的年輕人,日夜颠倒,白天補眠,晚上睡覺不就好了?笨的要命。”
別墅區的綠化做的非常好,韓雀沿着一路的樹蔭跟着何零兒身後叽叽喳喳的嚷嚷着要負責。
何零兒看着大門開了一條縫,心中一喜,小酒窩若隐若現,像是偷吃了大米的小老鼠,她裝嚴肅的板着臉對着韓雀道:“你別跟着我了,我幫不了你的忙,你再跟着我,小心我開了陰陽門把你扔進去!”
“金剛小芭比……”
何零兒繃着臉回頭瞪了一眼:“哪裏學來的亂七八糟的詞語。”
韓雀吓的一溜煙的縮進了灌木叢裏。
何零兒皺着鼻子做了個鬼臉,回頭拉開了大門。
別墅內靜悄悄的,客廳架高兩層,巨大的水晶燈垂挂下來,灰白色的沙發占據了客廳的南邊,藍白相間的地毯鋪設在茶幾底部。
何零兒嫌棄的吸了吸鼻子。
一股子煙味。
作者有話要說: 對的,我們的男主有一些陰暗偏執,占有欲很強烈。
我們的女主是金剛小芭比,個頭小但殺起鬼來氣勢洶洶。
很配很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