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鳳凰涅槃

她三百年的記憶從浮黎口中娓娓道來,不過半盞茶的光陰。大意是一千多年以前折疏醉心佛學,拜入玉清聖境,成了浮黎的關門弟子。折疏覺得此番言辭可信度頗低。以她的個性與其說醉心佛學,不如說醉心春宮圖。

浮黎輕咳一聲表示此間細枝末節他看得并不多,但若傾囊道出,怕也得說上一個月,最緊要的法子還在藥師如來那裏。

折疏直覺浮黎有心隐瞞于她,至于到底瞞的是什麽,她就算問了,浮黎估計也不會說。她小心掂量一番,深覺還是藥師如來比較可信。

藥師如來作為六合八荒醫術最為高超的神仙,兌一壺喚醒記憶的藥方不在話下,然折疏與藥師過去并無交集,此番倘若貿貿然造訪索取藥方,恐會惹他不悅。折疏一夜輾轉反側,翻遍書閣萬卷話本子,得出一個至理名言——懇求之不如威逼之,威逼之不如利誘之,利誘之法中又以金錢之誘最難抵抗。她深以為然。

天蒙蒙亮,折疏便披着外袍風風火火奔去了偏殿。

岚岚魚在一口寬敞的浴缸裏搖頭擺尾,模樣十分惬意舒暢,睡眠不足的折疏上神瞄了一眼,覺得很不愉快,遂探手入水,攪了一攪。岚岚魚受驚,膽怯的縮在角落瞪着她。

折疏從鼻子裏哼了一哼,亮出手中明晃晃的魅阿劍,威脅道:“你今日若不叫幾聲聽聽,本上神就在你腦殼裏挖一個洞種梨樹。”

岚岚魚仿佛聽懂了她的話,渾身一激靈。

折疏甚至滿足,用刀背拍了拍浴缸,柔聲誘哄道:“來,叫一聲。”

岚岚魚瞪着白慘慘的眼珠子,不吭聲。

折疏極有耐心的勸誘:“你若是掉幾顆寶石美玉給我,本上神便一生一世給你做好吃的,如何?”

見它絲毫不為所動,折疏舒緩了語氣,繼續哄騙道:“你看我貌美如花,豈會騙你。喏。”她從衣兜裏挖出兩粒枇杷果,喂到它嘴邊,“我前些日子去青丘,特地問橘頌要得,他們青丘土壤肥沃,枇杷果長得皆很肥大,味道鮮美,你嘗嘗,看是喜歡不喜歡?”

岚岚魚眨了眨眼睛,依舊沉默。

折疏蹙眉憂愁的與它對視一會兒,轉身離開,岚岚魚以為她終是放棄了,搖了搖尾巴,誰知紙窗一晃,她竟提着一個酒壇子翻了進來,想是覺得走大門太繞路了,真是懶得可以。岚岚魚趕緊把尾巴縮回肚子下面,警惕地瞪着壇子。

折疏從浴缸後面的櫥櫃裏拿出兩只酒杯,各自斟滿,一杯倒進水缸裏,惋惜嘆曰:“這是我釀得最好的一壇梨花古釀了,你若還不喜歡,我只能對你暴力相向,你難道喜歡粗俗的主子麽?”

岚岚魚不安的扭了扭,嘴巴翕合。折疏大喜,以為它終于打算叫了,可是她等了好一會兒,卻只見得岚岚魚張嘴,而沒有聲音出來。她迷惘的瞪圓了眼睛,好一會兒才頗為嫌棄的撇嘴道:“難道你是啞巴麽?”

岚岚魚得遇知音似的扭得更歡了。

折疏絕望的望着屋頂廊柱,了悟到天意果然最喜弄她。

財誘不成,折疏只好退而求其次,改為物誘。

藥師如來一生癡迷藥石之術,對三界內裏看得上眼的唯有幾款珍奇藥草,在這為數不多的藥草中,又以鳳凰草為首,亦是最難取得的一位藥草。因這鳳凰草只在鳳凰涅盤之地才有。而洪荒戰亂後,鳳凰一族只餘兩位上神,一位是北荒之極的鸾音上神,一位是栖于東荒姑逢之山的鳳鳴上神。而這兩位上神只在十萬年前遭遇天劫,涅盤重生過一回,是以,鳳凰草更是罕見難得。

巧的是,姑逢之山與空桑毗鄰,折疏與鳳鳴上神亦算是點頭之交,若她開口。鳳鳴上神許會賣她一個面子。折疏一番揣度,覺得此事可行,便将自己拾掇利索,騰雲去了姑逢之山。

鳳鳴正站在山頂一株參天桑樹上賞月,一襲白衣風度翩翩。遠遠看見一條獵獵紅裳急急奔來,打趣道:“多年不見,你倒是一點也沒變,總是風風火火的,毫無帝姬的體統。”

折疏喘了一口氣:“你莫要再取笑我了,此番我來姑逢是有急事找你幫忙。以前你不是跟我說過十萬年前你在姑逢遭劫涅盤重生的事嗎?那你見過鳳凰草沒有?應該就在涅盤之地附近。”

鳳鳴吃驚不小:“姑逢确有鳳凰草,可是它由饕餮,渾沌,窮奇和梼杌四大上古兇手守着,你要摘取太過危險了。”

折疏咬牙一橫心,道:“無妨,為了尋回記憶總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點覺悟我倒是有的。”

鳳鳴對她魯莽的行徑頗不贊同:“陸吾若是知道你又胡來,非得氣死不可。”

“你不告訴他不就得了麽。”折疏嬉皮笑臉,手搭眉梢,往山下眺望,“鳳凰草在哪兒呢?我瞅瞅能不能闖進去。”

“你随我來。”鳳鳴随手捏了個訣,将折疏拽下雲頭,折疏猝不及防,差點吃了一嘴的泥巴。

鳳鳴領着折疏穿過九曲十八彎的假山群,來到一處天然寒潭前,百尺高的山巒上一汪瀑布飛流直下,注入山腳下的潭水中濃霧般的水汽将寒潭鋪得如同白雲繞斷崖,頗是險決。鳳鳴振臂一揮,滿山群霧頓時散得幹淨,寒潭清澈如洗,水中一株赤色鳳羽般的無根之草晃晃悠悠,四周三臂之遙處立了四座兇獸模樣的石雕,各個張牙舞爪,兇狠萬分。

鳳鳴擡手一指:“那便是鳳凰草。這汪潭水深及千尺,不借用仙術就無法立足。可你一旦動用仙術,那四頭兇手便會驚醒。它們守在這寒潭裏已逾十萬年,早就餓得饑腸辘辘。你在這個節骨眼上闖進寒潭,無異羊入虎口。”銳利的眼眸定在折疏蒼白的臉頰上,“折疏,你非要行此險着麽?再等十日,便是月圓時,這幫兇獸的戾氣将會劃去大半,你到那時再過來,會安全許多。”

折疏一改往日天真遲鈍模樣,青碧色的眼眸凝聚成兩個墨綠色的點,清冽寒光映着蒼天明月,透着懾人的冷意,語氣堅如磐石:“不,來不及了。藥師如來明日便要入關潛修,沒個千年萬年怕是不會出來的。今日我非得取下鳳凰草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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