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陣法

韓淼只覺得這四個人在這裏空氣裏仿佛都彌漫着一種古怪的味道, 趕緊吃完剩下的瓜子,火速跑去打飯了。

登記信息不需要多久,顧清崖問一句他們答一句, 不到十分鐘就填完了信息。

倒是曲央央的眼神,一會兒瞥往他們的方向一眼, 一會兒又瞥一眼,臉越瞥越紅。

徐瑾莫名其妙, 又被她剛剛一句“祖師娘”搞得心煩意亂, 等顧清崖剛把手頭的筆遞回給她,她立刻就收拾書包出了門。

曲家兩兄妹這次倒是恭恭敬敬地跟他們道了別,為了以後方便通訊, 又加了聯系方式。

——不敢不恭敬,一個是祖師爺一個是祖師娘, 就算讓他們曲家現在的家主親自站在這兒,他們也嚣張不起來。

兩人出門時, 迎面撞上剛打完飯回來的韓淼, 正好把他們倆的肯德基裝進了徐瑾的書包裏。

顧清崖順手把那兩張表格遞給他,随口道:“她要回去寫作業, 幫個忙, 把這表格還給朱局。”

他現在也跟着喊朱小婉“朱局”了。

韓淼下意識接過,看着顧清崖熟練地轉身追上徐瑾的背影,一邊喊着“等等我”。

然後茫然地看了眼手上的東西, 後知後覺感到有點不對勁。

徐瑾要回去寫作業,為什麽要讓他來送表格?

……臨安老祖就是想偷懶吧!

顧清崖本來察覺出徐瑾似乎有些不高興, 然而等他一提起, 徐瑾卻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若無其事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在想, 現在你不能幫我寫太多作業,防止對的太多露了餡……那你之前承諾說幫我寫作業的話,還有什麽用呢?”

顧清崖悠悠道:“不能幫你寫作業,但可以幫你補習——讓我降低正确率那是不可能的,不如把你的正确率提升上來,這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徐瑾:“……”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就是。

她只能悲憤地咬着肯德基漢堡,坐回了書桌面前,接受顧某人的制裁……啊不是,小竈。

徐瑾覺得自己就不是學習的料,她時而出神,想傅阿绫真的會被帶去受磨魂之刑嗎,綿族幾人口中一直反複提起的“聖女”到底是什麽意思,玄鏡山上的徐婉若,又和傅阿绫有什麽關聯……

她想東想西,卻總被嚴厲的顧老師用筆蓋敲頭,提醒她集中注意力,專心學習。

和書本上一堆枯燥沒趣的知識比起來,徐瑾突然覺得管理局裏那兩個咋咋呼呼的曲家兄妹在她心裏也變得可愛有趣起來。

但顧清崖嚴肅的目光一瞥過來,她又不由自主把想要放棄的話默默咽了回去,苦着臉繼續學。

——沒辦法,在現代社會呆得越久,顧清崖越明白高中生“高考”的重要性,督促她學習的态度也越來越認真。

惡補幾天後,徐瑾的數學和物理成績已經有了顯著提升,從成績最低艱難地爬到了總分的中下游。顧清崖于是又繼續督促她每天早讀背五個單詞,完不成晚上的晚飯就不能下館子去吃。

存款都在手機裏,手機又在他那兒。

他想讓徐瑾拿不到手機有的是辦法,徐瑾根本沒法和他反抗。

她只能皺着一張臉,在早讀時昏昏欲睡反反複複地念着單詞“abandon”,又反反複複被旁邊看歷史書的顧清崖用卷起的書本敲醒。

徐瑾摸着頭,覺得自己僅剩無幾的智商快要被他敲沒了。

放學後她照常去管理局打卡。

曲央央當了三天的前廳接待員,卻沒接待過一個人,一開始被韓淼要求要擦桌子打掃衛生還很不服氣,大發脾氣。

現在已經無聊到不用韓淼說,就自覺地拿起抹布這裏抹抹那裏擦擦了。

徐瑾感覺整個鋪着黑瓷磚的大廳亮堂得都能映出她的倒影。

曲靖雖然也留下來了,但這些天實在太過清閑,平時也就是跑跑腿,打掃打掃屬于自己的辦公室,吃吃喝喝再睡睡,過得比徐瑾這個明明只需要定時打卡沒啥工作的員工都要舒坦。

徐瑾羨慕得眼珠子都要綠了。

韓淼啃着豬蹄飯,一臉無欲無求道:“等你以後畢業到我們管理局來正式工作了,你就知道有多無聊了。”

徐瑾心想這不就是理想鹹魚生活嗎。

蹭吃蹭喝蹭住,坐等工資到賬,簡直不要太舒服。

當然這些話她還是不敢當着顧清崖的面說的,她怕被臨安老祖敲爆她的小腦闊。

徐瑾打完卡,慢吞吞地挪着步子,試圖拖延一下回家後就要寫作業的時間,身後朱姐喊住她,說:“傅阿绫的案子落幕了。”

傅阿婧被收進了拘留所,等待一個月後的開庭審判,但故意殺人罪,二十年的牢獄之災是逃不掉了,加上厲隊也在幫她們争取更公正的處理,傅阿婧這輩子幾乎都別想洗白出牢門了。

傅阿绫身為怨氣已散的魂魄,沒有等待黑白無常前來拘魂,反而擅自逃離、圈罩為主,又将徐瑾幾個公職人員拖入了幻境之中,險些再也出不來,加上她前幾世的罪孽尚未贖清……

如此種種,原本磨魂之刑和丢進忘川中折磨百年是肯定要選一個的,但偏偏有個傅阿婆,以魂珠作贖,要救傅阿绫這條命。

沈彥松便也沒多為難,松口改将傅阿绫壓入了枉死城,身負鎖魂枷鎖,百年後方可重新轉世為人。

徐瑾聽了,有些疑惑:“這麽說,只要沒有罪孽深重到魂飛魄散,是有機會一直輪回轉世的?”

“不,”不出意料的,朱小婉卻否認了,“魂魄最多輪回百世,百世之後,若不能功德加身成仙成神,就會像曾經渡劫失敗的修真之人一般,魂飛魄散。”

人是神的造物,萬物化形先化人,再成神,然而這世上多的是新生的魂魄,妖精鬼怪無所不有,數不清的靈魂想要修成人形,輪回轉世,再修成神身。

不缺那千千萬中的一個。

徐瑾若有所思,道謝後轉身離開。

她并沒有注意到,身側顧清崖微微沉寂下來的眼神。

當晚,徐瑾結束了又一天的辛勞學習,躺在床上準備入睡時,卻看着床頭櫃上手機屏幕顯示的“23:30”失眠了。

她轉身,看向天花板:“顧清崖,我睡不着。”

顧清崖頓了下,随即停下寬衣解帶的動作:“歷史,語文,英語。三選一。”

徐瑾:“?”

什麽東西?

顧清崖慈祥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背詩入睡,還是背單詞入睡,你選一個——或者我給你講睡前故事也行。”

“睡前故事?”

顧清崖從桌上拿起一本歷史書,一本正經道:“是的,你想的沒錯,就是它。”

徐瑾:“……”

她咽了咽口水,還想掙紮一下:“你不是說,要給我講道家這一行的基礎知識嗎?都這麽久了還沒講,萬一遇到什麽突發情況,不是很難搞?”

顧清崖想了想,放下手裏的歷史書:“你說的也對。”

徐瑾松了一口氣,提起一個笑:“對吧?”

那你是不是應該讓我休息一下,給我講講課外知識呢?

顧清崖卻仿佛沒聽出她的言外之意般,直接拍板道:“那從明天開始,晚上八點到十點我給你講課內知識,十點到十二點講課外知識……中間可以空出二十分鐘讓你休息一下。”

徐瑾:“……”

我謝謝你哦。

這人給她補習補瘋了吧???

第二天是周六,不需要去管理局打卡。

在按照計劃出發去玄鏡山前,為了防止再次出現之前那樣最後關頭發現沒寫作業的情況,顧清崖硬是壓着徐瑾把作業寫完,拖到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才出發去的玄鏡山。

按照地圖緊趕慢趕,等徐瑾千辛萬苦爬上了山到了陵園,卻被工作人員告知,陵園已經關門了,下午兩點才會開門。

而現在是十二點半,他們至少還得等一個半小時。

兩人面面相觑片刻,徐瑾向工作人員小聲道了謝,這才退到了對方看不到的位置,躲在竹林中低聲問:“翻牆?”

“傻不傻?”顧清崖屈指敲了下她的額頭,“有劍不用,嫌飛得太快沒體驗感?”

徐瑾扯了扯嘴角,又莫名摸了摸心口的位置,催促道:“別廢話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越拖越容易出事……趕緊進去再說。”

她熟練地站上青蓮劍,再抱住顧清崖的腰,閉上眼,等待着劍風在竹林中瞬間穿行而過的聲音。

然而風聲只在耳邊響了兩秒,下一刻,有什麽東西迸裂的聲音傳進了她耳中。

一睜眼,見青蓮劍淩空而立,卻卡在半空中寸步難移,劍身瘋狂顫抖着,仿佛用那雙不存在的眼睛看見了什麽讓它感到恐懼的存在。

劍尖指着的地方,有一道透明的空氣屏障碎成了蜘蛛紋的形狀。

徐瑾疑惑道:“這是什麽?界?”

昨晚顧清崖給她惡補過,只經過不到一天,這些道家基礎常識她都還記得很清楚。

顧清崖微微皺着眉,一手放在她肩上,形成一個微微攬住她的回護姿勢,一手迅速捏訣,半閉着眼,手勢快到只剩清淩淩的殘影。

劍訣再次沖擊透明屏障,那裂紋範圍立即又變得大了一些。

然而片刻後,那些蜘蛛網般的紋路卻又如同回縮般慢慢消失不見了。

肉眼可見的地方,根本看不清這道透明屏障的範圍究竟有多大。

顧清崖捏了兩次訣,兩次都無用,第三次捏訣時,青蓮劍已經不肯上前了。

徐瑾從沒見過他這麽嚴肅的表情——和他給自己開小竈時的嚴肅不一樣。

她看出不對勁,小聲問:“怎麽回事?”

顧清崖沉默片刻,帶着她從劍上飛升而下,擡手将青蓮劍收回乾坤袖中,望着陵園長滿了綠色爬山虎的高牆,蹙眉開口,回答的卻是她的上一個問題:

“這不是界,這是陣。”

徐瑾不解:“你不會破?”

“不是不會破,是破不了。”

徐瑾更不解了:“什麽意思?”

顧清崖又沉默了數秒,才說:“這陣,是我親手布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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