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今天和好了嗎

過了将近一分鐘,大門才打開,門內露出一張憔悴的臉,看見來人,周玉慘淡的臉愣了愣,擠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小倩,你來了。”

餘倩雙手在背後揉搓了下,“周嬸,我來看看兵子。”她看了眼周玉,滿頭華發,眼皮腫脹,面無血色。

房內很暗,厚重的窗簾只開了一條縫隙。

應該是辦了喪事還沒來的及打掃,到處都是藍色塑料凳,有些倒在了地上,煙頭,水杯,茶葉狼藉遍地,角落裏放置着一個紅色的鐵盆,裏面燒着元寶。

一股死氣沉沉,壓抑到心裏的氣息讓餘倩透不過氣來。

“嗯,”周玉一路踩着垃圾走到正廳,“兵子走的太突然,還沒來得及和你說,你能來看他他會很開心的。”

正廳中央擺着一張四四方方的桌子,上面放着林兵的照片,點着蠟燭,照片片供着一碗飯,一碗菜,一些金銀元寶。

“兵子不愛笑,我和他爸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張他笑的照片,”周玉點了幾根香插在香爐裏。

餘倩默然的看着照片裏的人,照片裏的林兵還是那頭嚣張的綠發,剪了一個貝克漢姆的頭型,五官平平,一定要說個可取之處的話那就是他的鼻子,是比較立體的鷹鈎鼻,整張臉就像拼接一樣。

周玉在旁邊小聲啜泣着,一陣沉重的腳步聲從裏側房間出來。

林兵的父親林立明咳嗽着站在了餘倩的身後,難聞的煙味混着濃烈的酒味撲到了餘倩的鼻子裏,她嗓子眼有些癢,但她不敢發出聲音。

“來了。”林立明一說話,那股氣味更重了,餘倩覺得他的嘴就正對着她的鼻子在說話,她胃裏一陣翻騰,她強忍着不去捂鼻子的沖動點了點頭回了個嗯。

半響,後面也沒聲音,但餘倩繃着身子不敢動,他感覺身後有雙眼睛一直在盯着她,讓她毛骨悚然。

身旁周玉的啜泣聲像是貓叫一樣,餘倩看着眼前那張只露出了一點點笑意的面孔,腦子裏嗡嗡的響個不停,眼前白光一道道的閃過。

她想起何零兒昨晚說的話,她說林兵的願望是讓她去家裏祭拜他,在家裏陪着他一天,如果她做到了,他就會自願離開等着鬼差來帶他走。

而何零兒昨晚在林兵身上設置了一道符阻隔了他們之間的距離,林兵不能再距離她五米內,他身上的陰森之氣也無法再傳到在她身上。

她幾乎是感恩帶德的同意了這個要求,只需要花一天而已就可以擺脫這個可怕的噩夢,她求之不得。

于是她今天一大清早就迫不及待的過來了,想着只要忍耐過這這一天,就不必再擔驚受怕,寒冷徹骨。

想到這,她忍着越來越密集的頭痛以及壓抑到心底的窒息感,轉身,一轉身就看見林父渾濁的雙眼正緊緊的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到嘴的獵物,她怔愣了下,林父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餘倩正想開口,林父就低聲呵斥周玉:“有客人在呢,像什麽話,還不去把早飯端出來!”周玉背後手擦眼淚,低着頭進了廚房。

餘倩有些尴尬,正想說出口的話也一時忘到了腦後,林父擡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餘倩心裏有些異樣,疑惑的看過去時,林父已經放下了手,對她說,“這麽早過來,早飯吃了沒?沒吃就在這吃一點。”

她看着林父略佝偻的背影,蹒跚的腳步,微微顫抖的手指,這怎麽看都是個老年喪子的悲戚形象,她搖搖頭把心裏的異樣驅了出去。

早飯就是最普通的稀飯和鹹菜,餘倩看着有些嫌棄,正想撒謊說早飯吃過了,林父蒼老的聲音及時的出現了,“兵子生前就喜歡你,說做夢就想和你一起吃個早飯,現在他終于實現了,真的是要謝謝你。”

餘倩瞬間沒了拒絕的理由,因為她知道,林兵的鬼混就在她五米之外看着她。

勉強笑了笑,慢吞吞的拿起了周玉放在她面前的筷子和碗,夾了很小一筷子鹹菜放在稀飯裏攪拌了下,放到嘴邊的時候餘光看到林父正在看着她,她一咬牙吞了一大口下去。

稀飯估計做好挺久了,已經涼了,一點溫熱氣也沒有了,鹹菜也有股嗖嗖的味道,一到舌頭上,味蕾就發出了嚴重的抗議,緊接着胃裏翻滾的很厲害,胃酸開始上湧。

餘倩閉緊了嘴,看着兩個老人殷切的看着她,她眼裏閃過厭惡,想着林兵的要求,想着只要忍過今天以後都可以不用再來這鬼地方了,她死命忍住嘔吐的欲望,一口吞了下去。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她吞下去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林父林母松懈下去的表情,等到她想再看清楚的時候,他們已經端起了碗呼嚕呼嚕的吃起了早飯。

吃了一會,周玉輕聲問:“你今天過來還告訴誰了嗎?”

餘倩放下了碗筷,表示自己吃飽了,“沒有,我和室友一起住,和他們都不熟。”

“你父母都不在這個城市?”

“沒有,他們在老家,我一個人在這邊。”

周玉看了眼林父,林父并沒有理她,而是沉默的大口吞着稀飯。

吃完了飯,餘倩腦子裏的嗡嗡聲更響了,眼前的白光閃的更加密集,林父林母的身影出現了重疊和搖晃。

她在一片晃蕩中看到林父正目不轉睛的看着她,林母手上拿着根什麽東西。

她想努力看清那是什麽東西,可是腦袋越來越暈,眼前的大片白光也如不停對着她的閃光燈。

忽然,燈全滅了,世界陷入黑暗,她在恐慌的最後一刻,看到了林父的笑臉。

***

今天輪到秦旻則坐門診,他的照片和資歷都貼在醫院大廳的牆面上,每日慕名而來的人不勝凡幾,即便他年輕了些,資歷相較于其他老教授來說淺了些。

他的辦公室仍然在裝修,他搬了張桌子和隔壁打了聲招呼就直接入駐了。

司況這人像是閑得慌,每天都可以看見他的身影晃蕩在不同樓層的護士臺裏,他調戲人來那張嘴像是塗滿了興奮劑,一句都不帶停的,惹的一幫子小姑娘嬌羞臉紅。

今早,司況例行公事的調戲完了人就來找秦旻則,見着人,直接把手裏順來的橘子扔了過去,“你今天來的可真早。”

秦旻則從容地接了橘子放在桌子上,從櫃子裏拿出了白大褂穿上,“今天我門診,你們心內科每天都很閑嗎?”

司況坐在秦旻則的椅子上腳一蹬地,椅子從後滑去靠在了牆上,順手把橘子剝了,“不閑,忙的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淩主任給了我一個題目,讓我在一個月內交論文,他可能忘記了,我上一篇論文足足寫了一年才交稿。”

秦旻則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手裏的橘子。司況會意,扔了一瓣橘子進嘴裏,“再忙這精神食糧不能丢,女孩子是多麽可愛的生物,你這種人體會不了。”

扣扣子的手頓了頓,秦旻則腦子裏閃過昨天何零兒濕潤着雙眼懇求自己的模樣,笑了笑,回味道,“有所體會。”

司況咀嚼的動作一滞,驚喜地人都坐直了,随後想起了他最近在進行的追求大業,又靠了回去,嘁了一聲,“你連柏拉圖的號碼牌都沒領上,能領略到女孩子的多少可愛之處?”

秦旻則對司況的嘲諷置若罔聞,轉身抓起他坐的椅子靠背一提,然後順勢推了一把,司況就被猝不及防像個橘子似的滾了出去。

司況怒而起身,秦旻則慢悠悠道,“聽說最近司爺爺在到處抓你回去相親?要不要我今天綁了你回去還能求個人情?這買賣我覺得相當不錯。”

一說起這個司況瞬間萎靡,一張白淨的臉上黑一陣白一陣的,司爺爺傳統又封建,講究男人要先成家後立業,司況一工作的時候就已經提出來要給他找個妻子,被他糊弄了過去,可現在爺爺大概是退休在家閑着無所事事,又突然想起了要給孫子張羅婚事了。

所以說,人不能太閑,一閑就容易給別人制造麻煩。

“或者我給司爺爺一份你這幾年的花名冊?讓司爺爺看看你這幾年的豐功偉績?”秦旻則卷起了白大褂的袖子,從抽屜裏取出了一副細邊眼鏡戴上。

秦旻則嘴唇薄,眼狹長,配着眼鏡,有股說不出的斯文敗類的味道。

不就嘲諷了他一句沒有進展嗎?用的着這麽報複回來?這人心眼什麽時候小成這樣了?

懶得多說,司況直接走了出去。

秦旻則挑眉,從口袋裏抽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想了幾秒某人是不是還在睡着,猶豫了一會,還是直接打開了信息界面,發了個“起床沒”過去,拿着手機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對方還沒有回過來,他面色有些不虞的扔了手機,擡頭,一愣。

“你站在門口做什麽?”

司況正抱着手臂倚在門框上,“看你在我這耀武揚威,再看你在零兒面前吃癟,這讓我心理平衡了些。”他擡腿走過去,“你這沒追過人真是一點套路都不懂,也不看看現在幾點,一般不上班的女孩子現在都還在睡覺呢,你還發信息過去,人家會理你才怪。”

是嗎?

秦旻則思索了會,決定接受了司況了的這個建議。

正想說話,眼前霍然閃過一大片豔麗的火紅色,身邊溫度陡然跌了幾個度,随後,他的手被冷冰冰的觸感抓住,伴随着韓雀急切的聲音,“快走,餘倩出事了。”

秦旻則看到韓雀走的方向頓覺不對,臉色變了變。

最後,司況驚愕的看見,秦旻則像是鬼打牆似的擡着手臂直愣愣的撞上了牆面,他聽到秦旻則呼痛的悶哼聲。

“砰”的一聲,整個世界都仿佛只有這一聲響,餘音繞梁,三尺有餘。

作者有話要說:  司況:怎麽辦,我該怎麽回避假裝沒看見。

秦旻則:撥打司爺爺電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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