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肆親自做了餘倩的筆錄出來,讓人帶她去了休息室。
“你和小方去審林立明和周玉,然後去調下文安路上的監控,等下都到我辦公室集合一下。”他年約三十,人倒也長的端正,就是因為長期的熬夜辦案,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咖啡瘾頭也重。
“林小姐,”他吩咐完幾個事兒,又嘻皮笑臉的湊到林燕南那兒,“行行好,給我泡杯咖啡呗。”
林燕南瞟他一眼,很熟練的打開抽屜,只見裏面滿滿當當一整箱的速溶咖啡,各個牌子都有,都是她去網上随便買的,哪個打折買哪個。
周肆一個大老粗,給他最昂貴的巴拿馬翡翠莊園的瑰夏咖啡,他也能咕咚咕咚的當速溶一口悶了。
牛嚼牡丹純屬浪費。
周肆從裏面随便挑了包出來扔在桌子上,吊兒郎當道,“麻煩林小姐了。”
林燕南早就習慣隊長的這個德行了,直接起身默默的拿了他的杯子去接手泡咖啡。
他走到辦公室,剛剛還挂着吊兒郎當不正經笑的臉瞬間變的嚴肅起來,他踢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彎腰撿了掉在地上用來當被子蓋的軍衣扔在了沙發上,一屁股坐進了電腦面前,翻開了餘倩的筆錄。
餘倩是林立明父子倆的第九個目标。
前八個受害者消失的悄無聲息,且沒有一點相似之處,他們自始至終也沒有把他們當成一件連環案來對待。
每年受害人家屬都會打電話過來問問案子的進展,從痛苦流涕到小聲哀求再到卑微的懇求他們別放棄,這通通電話就像淩遲,刀刀割的他們愧疚到聽到電話聲就害怕。
——“我去林兵家裏是因為他的鬼魂一直跟着我。”
——“是何零兒告訴我的,何零兒是我的大學同學,是她告訴我林兵死後一直在跟着我。”
——“我不想相信,可是她能說出最後一天林兵糾纏我時的穿着和發色,我親眼看着她對着空氣像是抓住了什麽往牆上扔,然後我就不冷了,對,我這兩天一直冷到像是站在冰櫃裏。”
——“我很害怕,我那天情急之情拿包砸了他的頭就跑了,可是第二天林兵的父親就發信息告訴我他死了,怎麽會死呢,我明明就只是輕輕砸了一下頭。我跑的時候也沒有回頭看他,他沒有追過來。”
周肆眉頭攏成了一個疙瘩。
這時,組員田梁敲了兩下門進來。“隊長,我剛調了文安路上的監控,那一帶前面是監控死角,拍不到什麽,但17號晚上看到餘倩從文字路自南向北跑出來,随後上了一輛出租車。過了十五分鐘後,林兵也從那裏走出來,但他剛好撞上了在街邊瞎晃的一幫小混混,雙方起了沖突,打了起來。林兵人單力薄,處于下風,最後基本都處于被打的份,持續了6分半鐘,他趴在了地上,小混混又踢了他肚子一腳才走。”
周肆認真的聽着,“那批小混子呢?”
“都在警局關着,問過話了,和監控屬實。說是林兵出言不遜先挑起的鬥争。”
周肆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林兵在地上躺了十來分鐘,起來的時候站立不穩,腳打滑摔倒了,頭磕到了旁邊的石凳上。”
周肆從手裏的筆錄裏擡頭。
“不過他這次沒躺下了,站起來就走人了。監控拍到他上了一輛出租車。”
周肆把手裏的本子擱下,“林立明他們審好了嗎?”
“還沒,小方他們還在審,不過我剛才聽了下,林兵确實是在當晚死亡的,他說,他聽到林兵房間很大一聲響,進去的時候看到他倒在浴室裏,頭撞在放衣服的板凳上,血流了一地。送醫院的途中人已經沒呼吸了。”
周肆:“……”
田梁義憤填膺:“要我說,就是他媽的報應,還算便宜了他,把八個受害人埋在地底下,要多喪盡天良才能幹出這缺德的事兒,呸,要我說就是要下十八層地獄的傻逼玩意兒!”
周肆晃了一下神,問:“你說這世界上有鬼嗎?”
田梁沒覺出周肆的語氣,“我倒希望這世界上有鬼,吓死這幫狗娘養的畜生!”
周肆站起來拍拍他肩膀,“都幹了那麽多年了,怎麽還這麽沉不住氣,留着這說幾句話的力氣不如幫我打電話問問剛在現場那一男一女到了沒?”,見田梁還冷着沒反應,一腳踹上了他的屁股,“別他媽廢話趕緊出去幹活去,不幹完今天別想回家抱老婆。”
田梁嗷的一聲慘叫,“老大,我都一個星期沒回家了,我這是新婚啊,老婆才娶了不到一個月,她昨天給我放話今天再不回家她就要回娘家了。你行行好,放已婚的我回去睡個有老婆抱的覺吧,我不要再睡又冷又硬的凳子了!”
周肆捧着林燕南捧進來的咖啡咕咚咕咚的吞,一開口咖啡滿嘴噴,“我他媽的自己都沒老婆抱,看不慣你種人,我嫉妒。滾吧,別在這裏礙我的眼。”
田梁委屈巴巴的走人,回頭又咧嘴笑了,發了個信息說他今天晚上就能回家了。
***
何零兒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秦旻則手臂傷的有點深,拍了片,縫了針,打了破傷風,被綁帶捆的跟木乃伊似的,秦旻則活動了下手臂,眉頭擰成了疙瘩,當場拆了厚厚的綁帶,只剩下薄薄的一層。
司況急了。
求救似的看了一眼何零兒,何零兒沒接收到他的波號,她友好的朝他笑了下,然後又盯着牆壁上的一點有些發呆。
司況:“……”
最後還是司況小聲的對秦旻則說難道他就不想趁手傷的機會好好的接近一下何零兒嗎,他才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何零兒,又把拆下來的綁帶若無其事的又重新纏了上去。
何零兒疑惑的看過去。
秦旻則:“我們得聽醫生的話。”末了,他對着林醫生道,“我覺得我傷的挺重的,手臂應該不太适合移動。”
林醫生沒聽懂,但司況懂了。
他咬牙罵了一句人渣,對着林醫生解釋,“你給他把手吊脖子上。”
林醫生皺眉,“不需……”司況連忙按住他接下去的話,微笑道,“不,他需要。他非常需要。”
林醫生:“……”
換了新裝備的秦旻則晃蕩了下脖子,把支支吾吾像是有一肚子話要說的司況摁回了醫院裏,樂滋滋的繼續搶走了他的車鑰匙,很習慣的坐進了副駕駛位置。
在車上,何零兒哼着歌開車開的賊溜,秦旻則莫名覺得這大紅色的內飾和何零兒很配,香車配美女以前只是一句空話,現在卻有了最完美的诠釋,他的手指點着大腿,心裏開始盤算将來要給她買一輛什麽車。
“等會你就站在我身後,我來和周警官說。”
何零兒:“那可不行,他都從餘倩嘴裏問出和我有關了,你不讓我說話,可周警官可太想和我說話了,這你可攔不住。”
秦旻則拿出手機,從通訊錄裏翻了一圈,正要按下某個號碼,車子一個緊急剎車在無人經過的斑馬線前停了下來,手裏的手機掉了出去,人也被安全帶勒着往前撲了一下。
“沒事吧。”秦旻則第一時間去查看何零兒看看她有沒有受傷。
何零兒搖搖頭,朝前面努了努嘴。
斑馬線上有個滿頭白發的老奶奶正一步三晃悠的經過斑馬線,經過他們車前時,停下腳步沖着他們笑了笑,再往前走時,旁邊車道的車疾馳而過,穿過了老奶奶的身體。
身後喇叭聲響起。
何零兒目送老奶奶被車穿過後又回到路邊重新過馬路。可不斷有車穿透她的身體,她不停的從頭來過。
“她大概在這走了将近六年了吧。”何零兒趁着她走過她車子的時候,發車起步,“在晚上被家裏人趕出去乞讨的時候被一輛大卡車撞死了,大卡車逃逸了,這個路段的監控又正巧壞了,到現在都沒找到兇手。”
“你說的那個鬼差幹活這麽不利索的嗎?”
何零兒開車賊溜,但停車技術差的沒眼看,在第八次倒車還是停歪了的時候,她氣的破罐子破摔的熄火下車,“一個城市一個鬼差忙的過來?我今早看到杜啓的時候這已經是他今天收的第十波魂了。上次鬼節,地府還得從各方各面裏調派人手來應援。”
秦旻則聳聳肩沒說話。
他從座位底下撿起了手機,繼續剛才沒撥打出去的電話,何零兒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機,他擡眼看,零兒眼睛笑成的彎彎的,“不用找什麽人,我就自己說,他信是他的事,我說實話是我的事,我可不想撒謊哦。”
秦旻則沉默的看着她,何零兒的眼睛裏似乎有碎光,流光溢彩的,她面對的黑暗裏的鬼怪,卻想把這一切攤在陽光下,包括她自己。
他笑了笑,收起了手機,“行。那我們就說實話。”
何零兒笑開,像個調皮的小狐貍,“那也不行的,我這要是說實話會被人抓起來關進精神病院的。”
秦旻則:“……”
我信了你的邪哦。
***
周肆的哈欠打了一半就看到門口走進來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颀長,面容俊逸,女的嬌小玲珑,眼睛四處打轉很有靈氣。
男的在女的身後小半步,走路慵懶,視線卻一直放在女的身上。
女的偶爾回頭和他說句話時,男的神色溫柔,聽的很認真,卻沒有回答。
嗯……
以周肆長期的辦案經驗來看。
是追求未成了。
因為男的很克制的把手插在口袋裏,身體卻微微半傾向于女的這邊,那是下意識的舉動。
周肆面無表情的在心裏鄙夷的噎了一聲。
沒用。
白瞎這張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咦~~~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