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何零兒用了十足的力氣,随後她更不敢停下,又持續不斷的扔符,口袋有的,能快速祭出的,通通都沒頭沒腦地扔過去。
通天的黑氣蔓延,嚴瀾不住的被砸着往後倒,分身乏術。
火焰加上符光,半邊紅光和金光交織着将兩人團團圍住,秦旻則站在外圍,護體小符人翹着兩截小短腿坐在他肩膀上,手腕上的金線隐隐閃着溫潤的光。
黑氣如濃煙滾滾,卻像是被一個無形的網圈住了向外擴散的勢頭。
“你知道原因嗎?”他微偏頭問着因為無聊在他肩頭跳躍的符人。
符人叽叽喳喳的一通叫喚,分了一個□□出來飛了過去,不消片刻,又叽叽喳喳的飛了回來,在他面前跳來跳去。
秦旻則是養他養久了,成了他半個主人,仔細的一聽竟然也能聽懂了些。
“你是說,零兒用符把所有的黑氣都控制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那她現在怎麽樣了你看見了嗎?”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那些叽叽喳喳的話穿透了他的耳朵變成了一個一個漢字:“沒事沒事,零兒不讓我們說她不行,要是說她不行,我們會被她打的。”
秦旻則啼笑皆非,心裏再着急,感應符也沒有感應到她的危險他也做不出什麽。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看,風大,烈日被遮擋住,盛夏裏卻有着冬日的陰涼之感。
既然不能為她做什麽,但在關鍵時候替她去死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當初他求到趙功那裏的時候,趙功看了他很久,說,捉鬼師的體質異于常人,最尋常的符在普通人手裏即使念對了咒,也難以發揮它的水平。
這也是陸家一代不如一代的原因,好的捉鬼師天賦異禀,千金難求,但普通人再如何時刻苦,到達頂峰後也不如有天賦的小輩捉鬼師。
很現實,很不公平,但卻是事實。
秦旻則沉默許久,正要起身,趙功突然開口:“倒是有一個咒,卻是以自身為代價的。”
他眼睛發亮,似乎只聽到了前面半句。
老趙怕他沒聽明白,又仔細的給他解釋了,說完了,他還以為會陷入短暫的沉默,沒想到秦旻則只是擡手揮斷了他要說的話,堅定的說:“教我。”
老趙是有私心的,他從小帶着零兒,早已把她看成了自己的親女兒,但還不至于要拖着另一人下水去替換零兒的生命。
這種事講究個你情我願。
他思考了一會兒,畢竟這事不可逆,也很少會有人用,他也只知其一,不可深探到底。
秦旻則眯了眯眼看一團濃霧,用手摸了摸手腕,并沒有任何的感覺,心底卻踏實了很多。
不管怎麽說,他總算覺得自己在邊上呆着不像個傻子了。
嚴格扶起了嚴肅,嚴肅被剛才一摔,身上大約是哪裏骨折了,痛的叫出聲來,但這時候也顧不上了,嚴肅從來沒遭受過這樣的罪,又氣又怕,“大哥到底是怎麽回事,她是誰?”
嚴格狼狽的閃了眼神:“說來話長,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他扶着嚴肅到秦旻則身邊,“二少……”
“我叫秦旻則。”
嚴格愣了下,略一想也就明白了,“秦先生,你有辦法能護送我們離開這裏嗎?”
秦旻則渾身被護體符圍繞,襯衫因為剛才的動作有些許的敞開露出裏面的肌膚,黑氣又少了許多,但也隐約會有些痛。
“我們都在這,你想去哪?”
嚴格:“既然我這事已經全部交給你們了,我們在這只有添亂的份,不如離開不拖後腿。”
秦旻則無可無不可:“哦。”
然後就不說話了。
嚴格等了一會也不見他說話,又小心的催了一聲:“秦先生?”
“幹嘛?”
“我剛才說的……”
秦旻則有些不耐煩了,“你覺得你能離開你就走,但剛零兒說的話你沒聽見嗎,你走不了,她的目标是你,你覺得你能躲哪去?我勸你就老老實實的站着。”
嚴肅本來挺嚣張的氣焰被一而再的挫傷現在完全沒法起來了,像只被拔了毛的落水雞,他嘴巴動了動,看了一眼秦旻則的眼色,低下了頭。
嚴格還想說話,突然,眼前一閃,秦旻則右手被拉着像一陣風一樣的被拉過去了。
像是有人在前面用極大的力氣拉着他。
嚴格被流動的風撲了一臉,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到極大的一聲巨響,他直覺不對,想逃離,拉着個嚴肅卻也走不了幾步路,就被一股力道狠狠撲倒在地,手掌臉面立刻傳來刺痛。
秦旻則蹲在地上,臉色煞白,胸前的黑氣徘徊濃烈。
何零兒拉着他的手腕,咬牙切齒的。“等這次回去就去把這個咒摘了!你再來幾次你小命都要沒了!”
秦旻則咳嗽一聲,聲音像破了啰,他正要開口被何零兒捂住了嘴。
“你給我閉嘴!”她心急如焚,再把口袋裏有的護體符全都拿了出來塞進了他的胸口,眼眶都急紅了,聲音帶着哽咽,委委屈屈的:“我好不容易追到你了,還沒來得及和你談戀愛呢,我多虧啊我。”
秦旻則說不動話,胸口痛的厲害,他的眼睛裏閃過笑意,略為吃力的擡手把她壓在懷裏,貼着她的耳朵說話:“別怕,不會來不及的,我們都會出去的。回去後能搬去和我住嗎?”
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麽可矯情的,何零兒嗚嗚咽咽的在他懷裏胡亂的點着頭。
嬌嬌小小的人兒在自己的懷裏哭哭啼啼的,秦旻則嘆了一口氣,只怪時間地點都不對,他餘光看到嚴格和嚴肅都在看這裏,冷笑了下。
“嚴瀾去哪了?”剛才一聲響後,何零兒的符也到了極端,嚴瀾縱然有着百年修行,但也無法抗拒住這麽多的符力,撐到了極點後,她猛的一掌推出,也不知打到什麽,松懈了所有的符後,抛棄了嚴慈的身體遁了。
“跑了吧。”何零兒看到不遠處躺在地上的人,她推開秦旻則對嚴格說:“她離開嚴慈的身體了,你們可以去扶她起來了。”
嚴肅将信将疑的看着剛剛掐着他脖子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一時沒敢動作。
嚴格也在原地躊躇了下。
“膽小鬼。”何零兒冷哼。
嚴格靜默了會,沒還嘴,把嚴肅放坐在地上,再去把嚴慈抱了起來和嚴肅放在一起。
“她去哪了?”嚴格問。
“不知道,打不過我跑了呗。”何零兒說。
“…….”嚴格說,“那她還會回來吧?”
“當然,她還沒打死你們呢,她能跑哪去。等她歇好了還得回來。”
“……”
院子裏一片狼藉,但沒有人再去管,等着嚴瀾也不是個事兒,何零兒飯還沒吃,又打了一架,現在肚子正餓的慌。
“有飯嗎?”她問嚴格。
嚴格一愣,習慣性的想張嘴喊傭人去準備,但一想到這會傭人估計都逃走了,他靜了一會兒,說:“我去廚房看看。”
何零兒點點頭,和秦旻則去了大廳裏,嚴慈幽幽醒轉,卻一言不發的跟在嚴格的後面亦步亦趨的走着。
經過何零兒身邊時,小心翼翼的擡頭看她一眼,見她視線轉過來了才忙不疊的低頭。
何零兒看到了,但她并不在意。
嚴肅腿傷,嚴慈唯唯諾諾像丢了魂,一家人只有嚴格還暫時挺着,廚房離大廳不遠就在後面,嚴格有心想讓何零兒跟着,但大廳裏人更多,何況也不遠,有點動靜大不了他喊大聲點就行,他去了廚房。
從小就有傭人跟着,從沒有進過廚房一步的人此刻在竈臺上手忙腳亂的忙着。
秦旻則坐着休息,胸口時痛時緩,他感覺有股氣一直在體內竄着,竄到哪哪就發涼,何零兒捏着他的手在嘴邊哈着氣幫他取暖。
“挺好的。”太安靜,秦旻則突然的出聲讓在場的另外噤若寒蟬的兩個人都抖了一下。
“好什麽?”何零兒問。
秦旻則往後躺在躺椅上,何零兒也被帶着躺在他懷裏,手被壓在了身下,“安安靜靜的多好。”
何零兒把他的手拿出來,不想理他。
“不理我?”秦旻則親了親她的額頭,半阖着眼休息。
室內重新安靜下來,何零兒看到陳新自始自終都站在離秦旻則不遠不近的地方,“秦二少這個助理倒是個衷心的啊。”
秦旻則眯眼看了過去,又重新閉上:“讓他回去了,他也不走,跟個樁子似的杵着。”
何零兒推着他的胸膛坐起來,仔細看了眼隐藏在暗處的陳新,嘴巴裏卻在說着,“你還真別說,這個年代的衷心有時就是沒理由的,像是把主人當作信仰。”她笑一下,“啊,他們就像是感應咒啊。”
秦旻則不置可否。
何零兒手指撓了撓他的胸口,被秦旻則一把抓住,“別亂動。”
她卻突然被他的這輕輕一抓伏了下去,秦旻則臉上有些驚慌,微愣了下,看見了何零兒對他眨眼,張開了懷抱。
“陳新不對勁。”
撞到的時候,何零兒輕聲耳語了下,又啊的叫了聲,手捂着鼻子,“好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