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零兒啓動禁制符,默念咒語三遍,只見她的掌心之中,有一紅線隐約在跳動,她放下心來,能跳動就說明暫時安全,至少韓雀也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只是這些人都出來了,韓雀為什麽沒能出來?
黑暗遮掩了太多,濃霧也能黑暗覆上了一層厚厚的屏蔽,只能聽聲音辨別一切,自從來了大部隊,陸盛就把衣服重新穿上了,也不再步步緊貼他們了。
秦旻則緊緊的把何零兒圈在身邊,安靜地就靠在大樹邊上聽大夥争吵。
一男聲聲音有些粗嘎,說話也嘲諷:“陸昌柄你別太過份了,憑什麽大家夥都得聽你的,你們陸家在南城獨大可也不能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啊,你要是真有點真本事,我們怎麽會被困在這裏這麽久?說是來梁家驅鬼,結果連梁家一根毛都沒見着,你陸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陸昌柄蒼老渾厚的聲音說:“自古以來一出事都會有大家族自動擔任領導地位,時代雖然變了,可規矩不能變。”
“放屁!”一個略微有些稚氣的男聲罵道:“你們陸家欺人太甚!平時所有的好事都是你們的,怎麽連争功這種事你們也搶着來,你們叫什麽追鬼大家啊,你們索性改名叫不要臉大家好了!”
“……”
哦,這個聲音何零兒聽出來了,是剛剛那個道士的小徒弟。
何零兒聽的只想打哈欠,拍拍身邊的人,小聲道:“你說他們有什麽可争的?從剛才一路争到了現在,也沒争個高下。無聊的要死。”
秦旻則閉目養神,聞言眼睛也沒開,嘴角勾了勾,冷聲道:“平時小門小派的不敢當衆和陸家叫板,一則陸家的地位在那裏,雖然近幾年沒落了不少,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好不容易逮到這這只聞聲音不見其人的環境,不發洩一下平時被陸家打壓的火氣,說不過去啊;二則……”
何零兒聽的興起,“二則什麽?”
“二則……”他的二則還沒出來,突然一道火光從一處劈來,來勢洶洶,直面何零兒和秦旻則而來。秦旻則身形一頓,然後一轉,死扣住何零兒的肩膀,以極快的速度躲開了。
“砰——”的一聲,火光直接攔腰截斷了身後的大樹。
秦旻則身上的駭氣大開,面目陰沉,死盯着火光來處。
“疼……”何零兒輕呼了一聲,才把秦旻則喚醒,他如夢初醒般放開了扣在她肩膀上的手,皺眉惱怒了一秒,才輕輕的揉上去,聲音沙啞:“抱歉,太着急了。”
何零兒在黑暗裏無聲的看着他,秦旻則察覺,問:“怎麽了?很疼?我剛剛的手勁有點兒大,你這麽嫩,估計得青了,出去後去上點藥好嗎?”
“懊……”收回視線,她乖乖應了一聲,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一圈,似乎在醞釀什麽鬼點子,但秦旻則一用力,肩膀上驟然一疼,她尖叫了起來,“痛痛痛痛痛…….你輕點輕點兒。”
秦旻則揉捏的手法很娴熟,何零兒龇牙咧嘴一陣後疼痛逐漸緩解。
何零兒轉了轉手臂,發現确實好多了,她推開秦旻則,對着火光來的方向叉腰喝道:“哪個臭東西暗算人?!別仗着天黑你就躲着不出聲啊,等我逮到了你,我把你綁樹上火烤了信不信!”
她氣的頭都痛了,可是更氣的是她的聲音本就軟,帶着點南方兒話音的糯感,即使聲音發的再大也被一片争吵聲蓋過了,像落進大海裏的一滴小水珠,連點漣漪都沒就消失了。
她又叫嚣了幾句,随後自己生起了悶氣。
秦旻則摸摸她的頭頂,靠的很近,氣息與涼絲絲的濃霧天差地別,溫熱的像是能融化,“別氣了,找到人我幫你報仇讓你出氣行不行?”
何零兒氣哼哼的。
一堆人在黑暗和濃霧裏争吵不休,随後在争論沒有結果後又分道揚镳,走之前,陸奇霜叫了一聲何零兒,問她走不走,何零兒想着自己被困在這也沒辦法,就一起走了。
其實說是一起走,無非就是抱團取暖,人人自危的環境下,人多點或許還能多點出路。
***
三人行又變成了一行人。
陸奇霜他們是在何零兒消失之後隔了很長一斷時間來進來的,當時陸昌柄祭出一張天雷符,試圖打破困住他們的薄膜,陸昌柄的天雷符在業內有很大的名聲,因為威力巨大且極少人可以學會使用。
一張天去雷符下去,薄膜不負衆望的裂出了一道口子,衆人欣喜若狂,争先搶後,但很快,大家就發現口子在蜿蜒閉合,像有生命。
于是,人們就像三車道擠進兩車道一樣,誰也不讓誰。
哦,怪不得會一直在争吵,久積成怨,新仇舊恨全面爆發。
何零兒忽然想起和秦旻則的對話還沒結束,“你剛剛還沒說完的二則,是什麽?”
雖然彼此之間看不清,可秦旻則還是撇頭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說:“二則……亂世出英雄,要是誰救出這能困住陸家的梁家莊園,梁家會怎麽看他,業內會怎麽看他?”
何零兒恍然大悟,“秦旻則真沒想到啊,你這才開天眼多久啊,內裏的關系就了解的這麽透徹了?”
秦旻則頓了頓,“但凡所有的人際關系都差不離,落井下石和借機攀爬,只要有矛盾,不管大小,隐形外向,都逃脫不了這規則。
大家一個接一個的走的很近,他倆的對話別人也能聽的清清楚楚,陸昌柄臉上頓感無光,用力的咳嗽了一聲,張了張嘴想像平時那樣痛斥兩句,但想起什麽又沒開口,氣氛霎時又安靜了下來。
秦旻則無聲的笑了笑。
“停下!”打頭的陸肅突然厲聲低喝一聲。
剛停下,這一片的濃霧在頃刻間散去了大半,眼前出現了一扇紅棕色的木門,有些老舊,漆剝落的地方露出了裏面木頭的顏色,有些木頭條脫落尖尖的豎在門框上。
門上貼着黃底黑字的對聯以及兇神惡煞的門神,門把手上是兩個大大的鐵質圓環,看着像是七八十年代的樣式。
兩個大大的燈籠挂在門兩邊的突出來的牆壁上,暗淡的照亮着一小塊地方。
陸肅回頭看了眼陸昌柄,陸昌柄白花花的頭發和胡子在暗紅下顯得有些怪異,他嚴肅的盯着門兩側的對聯和門神看了一分鐘後,點了點頭。
陸肅咽了口唾沫,總覺得這地方比剛剛的黑暗還要陰森恐怖,那兩個門神銅鈴般的眼睛透露出來一股讓人難以言喻的冰涼。
但當他輕輕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門環時,門緩緩的自己往裏開了一條小縫。
在寂靜可怖下,開門發出的細小吱嘎聲像是一根粗糙的麻繩磨砺着衆人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