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今天和好了嗎

門一開,裏面的瑩瑩之音悠悠的傳了出來。

聽着像是唱戲。還有觀衆的喝彩聲。

門口的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何零兒聽了聽裏面熱鬧的動靜,說:“愣着幹什麽?快進去啊。”

陸盛提出異議:“這我繞了這麽久都沒見着這扇門,怎麽突然就出現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何零兒表情更奇怪:“你捉鬼這麽久了,沒碰到過幾件奇怪的事兒?這鬼鬼怪怪的,還來和你擺事實講道理嗎?人明擺着就是設局請君入甕,你不遂了他的意進去,想一輩子困在這?”

她努了努嘴:“門都替你開好了,不勞煩我們這力氣了,這等貴賓極待遇,我們要是不進去,他多沒面子。走吧。”

陸盛為難的看向陸昌柄,希望他能說個不字,這個鬼地方一看就吓人,裏面指不定有什麽等着他,傻子才想進。

陸昌柄沒有接收到陸盛的信息,都走到這步了,沒道理讓一個外姓人看了笑話,他只想了一秒,就下了決定:“進。”

陸盛臉一垮,陸萍和陸肅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往裏走,其實他倆也怕的很,但三個人粘的牢點,有安全感,陸昌柄看過來,也只當是他倆扶着不敢進的陸盛進。

門一開,發出很陳舊帶着濃厚的年代感的聲音,灰塵撲簌簌的從門梁上掉下來,幾個人躲閃不及,被灰頭土臉的沾了一身,何零兒有點鼻敏感,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緊接着而來的是一陣高亢的喝彩和鼓掌聲。

何零兒一怒,以為是誰嘲笑她,結果一看,所有的觀衆都背對着他們,壓根就沒在意有誰來了。

裏面不大不小一個小空地,搭了一個簡易的戲臺子,幕布和舞臺都很破舊,但不妨礙上面的戲曲唱的熱鬧,下面的觀衆看的盡興。

下面的觀衆大多數坐在長條的板凳上面,一條板凳屁股貼屁股的擠了四五個人,滿滿當當的擠滿了舞臺下的空地,但還有很多人只能站着看,大抵是站的累了,歪歪扭扭的把重心左右的挪着,人也左左右右的擺動着。

何零兒四處張望着,發現空地周圍的幾棵樹上也都爬滿了人。

臺上正有古裝扮相一男一女正在唱着詞,唱的何零兒聽不懂,但動作卻足夠她能分辨出來內容,但見一書生氣男子正過舞臺中央,将手裏的扇子遺落在地,随後一年紀稍大的女子從地上拾起交給了後方的小姐,小姐身着粉色戲服,上繡金銀及藍色繡花紋飾,窄袖露腕,柳葉眉細長,她手輕巧接過扇子,打開,口裏念着扇上題詩。

欽佩之情溢于臉上,她借着身邊丫鬟的身子擋着,眉目羞澀的望過去。

兩人四目相接,她的愛慕頓生,含情脈脈,似有千言萬語要訴說,但盡在不言中。因着恪守禮儀,兩人眼神惜別。

何零兒看的饒有興致,也跟着衆人吆喝上了一嗓子。

這一嗓子被衆人的聲音掩蓋,并不能分辨出來。

陸盛自進來開始就渾身都要瑟瑟的抖,他們幾個與這裏太格格不入,像是誤闖入這裏的外星人,戲臺子,觀衆老舊款式奇怪的服裝,泥牆,坑坑窪窪的黃土地,無一不在述說着這裏像是另外一個世界。

他看了看身邊的人,大多數人都在看着臺上,除了身邊的陸肅和他對視了一眼,兩人眼裏展露着相同的想法。

“她們演的什麽?”臺上唱起了戲,何零兒聽不懂,問身邊的人。

這個涉及到了知識盲區,秦旻則也不知道。

倒是邊上的陸昌柄知道:“《陳三五娘》”

“陳三五娘?”何零兒重複了一次。

陸昌柄雖處處針對何零兒,但在共同患難下也難得的收回了脾氣:“剛剛那一幕戲說的是元宵之夜,潮州城燈火輝煌,人聲鼎沸,富家女子黃五娘攜婢女與鄰婦李姐相随,與泉州才子陳三邂逅,互生好感,陳三遺扇與地,李姐拾起交與五娘,五娘讀了扇上題詩,才覺他才華橫溢,頓生愛慕。”

這些話實在是不像陸昌柄嘴裏說出來的,何零兒不由得多看了他兩眼。

幕布緩緩拉下,臺上演員退場,臺下觀衆意猶未盡。

但再意猶未盡,今天的戲份也結束了,嘩啦啦的站起來,拿起自己的板凳慢慢散場,樹上的人跳下地,拍去手上的塵土,也回家了。

一時間,所有的人都背對着他們向前走去,只剩下黃土地面上一些被凳腿戳出來的小坑。

這裏所有的東西都寫着老舊和黑白,就如這座突如其來的村莊,也是被時間掩埋的,被塵封的,還來不及掃去表面污塵就急匆匆的跑了出來。

”啪“一聲,被竹竿子高高架起來的幾盞燈泡齊齊滅了。

幾人面面相觑,他們似乎是被遺忘的人群。

“你……你們發現沒有,”陸肅嗓子直發抖,說出來的話也不連貫了,“他們……他們看不見我們。”

何零兒點頭,這不很明顯嗎?

“因為是兩個時代的人,我們只能旁觀,不能參與。”何零兒說。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做?”陸盛問。

“靜觀其變,”陸奇霜開口,“既然‘他’把我們拉到這裏來。我們跟着‘他’走吧。”

陸盛說:“我們不能回去嗎?”

陸奇霜:“怎麽回?”

“我們從那扇門來的,就從那扇門回去啊,我寧可在外面呆着也不想來面對這一群像是随時随刻都能看到我的人的地方,我沒有安全感,就怕他們的眼神下一秒就對到我身上——”

說完,他轉身指向來時的方向,聲音像是被攔腰斬斷,陸盛驚恐的瞪大了眼睛,寒意從後背往上竄。

——那個地方哪裏還有門?

舉目望去,那裏有泥瓦房,有樹,有山,有空蕩蕩堆着稻草堆的空地,可唯獨沒有門。

他們來的地方消失了。

他尿意橫生,下腹一陣陣的收縮着,竭力控制着不斷在發抖的腿,看了一圈除了陸肅外表情都很平淡的所有人,“不是,你們……”都不害怕的嗎?

正要說,他看到陸昌柄壓過來的眼神,躲閃着眼神的閉了嘴。

陸萍拍了拍他的肩膀,差點把他拍一激靈,“阿盛,你們跟緊我們就行了。”

何零兒說:“走吧,我們四處逛逛。”

人群已走光,傻愣愣的呆着也不是個事,熟悉一下這裏的環境也好。

秦旻則習慣性的想要來拉何零兒的手,何零兒手一縮,在他看過來的時候笑了一下:“這裏不用啦,能看見。”

手僵硬在空中幾秒,有些不自然的放下,“小東西,這一招河拆橋用的挺熟練啊。”

何零兒有些尴尬,嘀咕道:“這裏又不黑。”

确實不黑,雖然燈滅了,但是月朗星明,人眼在熟悉了最初的黑暗後,就已經能适應了,能看清大概,與在外面被濃霧籠罩的純黑截然不同,況且,還有人家屋裏映照出來的暗黃燈光。

秦旻則把手背在身後,先走了半步,刻意在前面停頓了一會等着何零兒跟上他才繼續走。

這裏是一個小村莊,不大,整個村莊都是繞着中間這個廣場呈一個很大的圓形,周圍一圈稀稀拉拉地種着很多不知名的樹,在月光下像是一尊尊高大的守衛,安靜如厮。

走着走着,突然前面傳來一聲尖叫。

是陸盛。

陸昌柄大概是被他這三番兩次沒出息的樣子氣到了,又覺得在外人面前陸家人這樣露怯面上無光,脾氣一上來就一棍子打了過去,正好拐杖敲到了他的膝蓋窩裏,陸盛腿一彎就往前磕。

又是一聲長長的尖叫,緊着着是“撲通”一聲入水的聲音,陸盛頭倒地栽了進去,

衆人大驚,這才發現原來在陸盛前面有一口井,井上壘了只比平地高不到半米的石面圍欄,直徑四十公分左右。黑漆漆的,與黑夜顏色相融,也難道大家一時都沒發覺。

陸萍動作極迅速的飛撲過去,趴着叫道:“阿盛!阿盛!”

陸盛手扒着井壁,身體已經完全在水裏,只露了個頭在水面上,彷徨又無辜的看着上面。

陸昌柄見人沒事,才沒好氣的冷哼一聲:“把人拉上來吧。”幾人才落下一口氣去拉人上來。

等人渾身濕透的上來,陸盛渾身冷的牙齒都在打顫,他抱緊着胳膊哆哆嗦嗦的在原地跺着腳。時逢盛夏,越到晚上知了聲愈盛,雖說清風徐徐,但陸盛這入個水就冷成這樣,确實過了些。

地上的水漬一路跟着陸盛滴滴答答的延伸,陸奇霜回頭看,發現何零兒和秦旻則并沒有跟上隊伍,何零兒蹲在井邊上,雙手攀着石頭圍欄把整個上半身都探了進去。而秦旻則則是安靜的站在一邊,垂頭看着她。

夜風清涼,透着一股溫熱。

樹影婆娑,顫顫枝頭,有蟬鳴,有星空。

陸奇霜轉回了頭。

她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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