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今天和好了嗎

她住的小院雖然大且新,但是卻孤零零的立在嚴家最裏面,與嚴家其他子女的房子像個着一定的距離,舉目望去,一片漆黑,零星的一點路燈也在距離之下變得飄渺昏黃。

眼睛習慣了黑暗,倒也看到了孤零零立在院子裏的燈籠架,只是并沒有點亮。

她站在窗前,想着剛剛嚴瀾的樣子,和露出來給她看的肩膀。

是什麽事情會讓一個女子在肩膀上刻上自己的姓氏?

她既然要嫁與秦二少,為何又會刻上嚴姓。

既然她能來到這裏,是她篤定了所有的事情還是會按照既定方向發展,她只是想讓她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何零兒手倏然緊握,眉間蹙起深深的一道溝。

——嚴瀾又是什麽時候死的?又為何對戲有着如此深的執念,在接下去的百來年間不斷地締造自己的虛拟世界,去演繹一出出戲臺上的愛恨情仇。

又或者……

何零兒想,也許她在死後就開始塑造另一個世界了,只是朝代更新,她也不斷的把她的世界更新,只是沉溺在執念裏的人終究與外界斷絕了太多聯系,導致在梁家裏還停留在七十年代。

她來到這兒,身份取代了嚴瀾,但她終歸還是一個旁觀者,借着嚴瀾的眼睛和身體感知她所經歷過的事。

太被動了。

何零兒胸口悶了幾口氣,她向來是追着鬼,打的她們落花流水最終跪地求饒的,可今兒個這樣,可以算是她事業的巨大滑鐵盧了。

她吐出一口氣,臉皺了起來。

好讨厭這種感覺呀。

***

第二日一早,秦旻則剛醒,拿着桌邊的水杯漱口,敲門聲就響起來了。

三聲過後,他沒說話,門口也靜悄悄的站着等,他吐了口裏的水,把頭發撥了一下說了“進來。”

進來的是他的助理,高大結實,沉默寡言,穿着一身黑色的褂子,踩着一雙九成新的皮鞋,走路無聲,一如他這人,寡淡,看着又非常可靠。

秦旻則站在桌子旁邊盯着他進來,陳新被盯出了一身毛,最後幾步路硬是走出了順拐,黝黑的臉上出了一層薄紅。

“有事?”秦旻則移開了視線,去衣櫃裏找衣服,

陳新咳嗽了一聲,說:“二少,那批貨今天能到港口,但是這批貨大少一直也在暗中盯着,他想在這裏打出自己的天,站穩秦家大少的地位,就勢必會和你搶這批貨。”

秦旻則背對着他,不露怯,聲音沉穩道:“你覺得該怎麽辦?”

陳新嚴肅的想了一秒,探究了下秦旻則的意思,開口道,語氣裏有着狠辣:“殺!”

秦旻則直接一個趔趄,人差點沒栽進衣櫃裏:“……???”

他媽的是拔根蘿蔔還是殺只雞下酒?

“二少?”見秦旻則沉默,陳新疑惑了下,誤以為是不滿他的踟蹰,腳步一轉就往門外急匆匆地走去:“我現在就去找付六動手。”

“給我滾回來!”秦旻則沉臉喊,陳新轉頭,“以前怎麽樣我管不着,至少我在的時間段內別讓我見血。”

“……”陳新一頭霧水,他低頭,高大的身影像極了一顆松柏,誠實道:“屬下不明白。”

秦二少能坐到現在這地位自然不是善茬,踩的是一條帶血的路。

以前只要有敢擋路的,不需要二少明示,他就可以直接做了,但這次的是大少,身份和別人不一樣,自然需要他知曉。

秦旻則挑來挑去,都是很花哨的衣服,這秦家二少地位卓然,穿着卻像只花蝴蝶。

他覺得像一個人。

像誰來着?

哦,想起來了,韓雀。

他抛去念頭,終于在一堆花中挑了最素的一件黑白樹枝點綴着梅花的襯衫,穿上。

陳新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出聲。

這衣服是二少從前最不喜歡的一件,就穿了一回說身上的梅花點子像血點子,他殺人都在暗處,這襯衫一穿像是剛殺了人正大光明的顯擺,這不符合他身份。

秦二少殺了人,手要洗的幹淨,衣服要穿彩色,但彩色中不能挑出一點紅,是以,他平時的衣服都是定制的。

這衣服是那個戲子送給他的,當初送的時候他發了很大的火,一腳把她踹出了五六米,抓着她頭發拖行了幾十米扔進了池塘裏。

但過後卻沒扔掉這衣服,陳新也沒明白為什麽。

陳新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一平無波的臉上自然看不出什麽。

昨天在嚴家看到那個戲子,卻不像過去那樣直接抓着人就回房間,卻是在嚴家兩個兒子和一幹下人面前護了她,着實是個奇事。

秦二少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癖好。喜怒無常是其中最普通的一點,前天的秦旻則正坐主位上拿了qiang打穿了叛徒的手,下一秒,他就扔了qiang,讓人把叛徒帶下去治療了,還讓人定時給他報告。

報告。

報告什麽?

他不敢問,但這兩天他派了人把那個叛徒在醫院裏的大小事宜,包括見的人,說的話,尿的次數都一一報告了。

陳新有點迷茫。

這還是頭一次覺得,二少這一次的喜怒無常,太讓人沒頭沒腦了,比往常每一次都要難猜,他這個助理感覺腦袋不保。

對着鏡子扣好了紐扣,這位高權重的人說話都有點裝逼,這點秦旻則不難學。

司況平時就經常說他不說話的時候這逼裝到了天上。

他沉吟了下:“不懂?我的心思是你能猜就能猜中的?留着……”

陳新會意,“大少秦霈。”

“留着秦霈自然是有用的,他這麽大個活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我有仇,都在搶同一批貨,他這突然死了,大家不都懷疑到我頭上了?”

陳新:“……”

往常每次滅人,大家哪次沒懷疑你?你怕懷疑嗎?你是生怕大家不知道你又殺了個人。

“我說的不對嗎?”秦旻則問。

陳新一激靈,搖頭如撥浪鼓:“您說的對。”

“那不就成了,留着吧,我還能看他耍幾天猴戲,後續他要死要活的,就不是今天的我能管得的了的了。”等到真正的秦二少回來,他這顆人頭就不關他的事了。

“今天我有什麽事嗎?”這衣服還是花了點。

陳新低頭:“遲一些幾個銀行的人都會過來,談過後就該去港口等着接貨了,秦大少肯定埋伏着不少人,我們也放了人。”

“能改天嗎?”秦旻則問。

陳新一臉懵,表情垮了下,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麽?”

知道了,不能改天,“沒事。我問你,我什麽時候定的要娶嚴家那女兒的。我這兩天有點不舒服,有些細節都忘記了。”

陳新今天有點崩潰,他悄咪咪偷看了一眼秦二少的臉色,見着他正看着自己,頭垂的更低了,一下子不知道話要從哪裏開始說起。

“起先,我們是去了個那紅園裏聽戲的,那裏有幾個二少您的紅顏知……”察覺到秦旻則的如矩視線,他手都不知道該往哪放了。

”說你的,照實說。”秦旻則想了想原身以前的那個德行,補充了句,“我不随便殺你。”

“……”陳新更慌了。

他硬着頭皮說:“有幾個紅顏知己都等着你去看她們,那天……是瀾小姐的第一場戲,唱的是貴妃醉酒,恰逢幾個酒鬼上去鬧事,抓了人就想在臺上行不軌之事,您當時……正與幾個紅顏知己一起在房間,聽着外面女子的尖叫聲擾了雅興,拔qiang朝天一qiang。吓跑了人。瀾小姐感激,扶正了頭冠向您下跪,您……”

陳新有些為難,組織着語言:“當時就制止了她下跪,讓人去把妝卸了,去您的房間找您。她……驚恐萬分,但您不由分說,怕她逃跑,讓人看着。”

“之後 ,她就進了你的房間。”

中間一段冗長的沉默。

秦旻則站在門口,這是一棟二層小洋樓,二樓一個房間一個書房,全都采用洋玩意裝修,但從二樓看向遠方,都是灰瓦白牆。

“那我為什麽會娶她?”

陳新說:“也不能說娶,您…..就通知了大家以後瀾小姐是您的人。”

哦,明白了,充其量就只是個小情人兒。

秦二少對正得寵的小情人兒很大方,讓人在西街胡師傅的門口盯着他做旗袍,嚴瀾不想要,他臉色一沉,嚴瀾就不敢不從。

有時候興致上來了,當街就開了個房間。

但秦二少平時太忙,女人并不太占用他太長時間,他也有一段時間沒和嚴瀾見面了。

昨天那樣見着沒像以前一樣直拉進入正題,還在街上平和的喝茶,實屬異常。

但他沒膽子說。

***

和各大銀行的人見過以後,陳新看到付六進來,向裏面張望了幾眼,他出去問什麽事。

付六說:“秦大少死了,還有我來的時候看到那個戲子在門口想進來。但被人攔了。”

陳新面色一凜:“怎麽死的?”

付六:“不是我們的人幹的,據說是和小情人在床上的時候太興奮,死在裏邊了。小情人現在吓的就只會哭,一句話不敢說。”

“……”

陳新不敢耽擱,和秦旻則說了一下。

秦旻則愣了下:“這秦霈是個老人?”

陳新:“……只比二少您大了五歲。”

秦旻則:“他這平常身體不太好?”

陳新:“一頓飯能吃五大碗。”

秦旻則不說話了。

如果是這樣,那就是說,秦霈今天就必須死,他留着也沒用,今天就是今天。

Leave a Comment

發佈留言必須填寫的電子郵件地址不會公開。 必填欄位標示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