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追不上了,何零兒心急如焚,她向下看了眼高度,“韓雀,你去阻止她,放我下去!現在!放!”
“得勒!”韓雀也不知哪來的方言口音,手一松,一掀下擺翩翩飛向嚴瀾。
何零兒落下去正好有一顆枝葉茂密的梧桐樹,她腰摔在樹枝上,餘光見着一白色身影跑了過來,她裂開了嘴,手抓住了枝條,放心的讓自己摔了下去。
如她所料,她落在了一個略有些涼的懷裏,急冽的呼吸打在她臉上,她閉了閉眼,把這感覺藏在心裏,手撐着他肩膀落了地,匆忙在他臉上印了一個吻,拔腿就跑。
兩條小短腿在跑的過程中還把手架在了頭上做了個心型。
秦旻則無奈的笑笑。
韓雀不負其望,在嚴瀾手即将觸碰到的前一刻,他拉住了嚴瀾的頭套,往後一拔。
就這一空檔,何零兒趕到,一手一人迅速的把三人從坑裏掏了出來。
三人木愣愣的笑着,沒有一點反應。
嚴瀾怒吼:“嚴家作惡多端,你何必要一直幫助他們!”
嚴格是何零兒最後一個掏出來的人,她力氣用盡,放到一半的時候脫了勁,他就臉朝下的摔了下去。
何零兒氣喘籲籲,胸脯起伏,擦了把汗:“他們的結局自然有判官為他們判定,幹我們何事,我們不是法官,不是衙門,沒有判決的權利,我做一行,便要守一行的規矩,我今日不讓你碰他,他日他下地獄,是下油鍋下畜生道我都無權幹涉了。這都是他在生為人的造化。”
她緩了緩氣,“嚴家固然該死,他們害你幾生幾世都無法投胎,被困于這一面牆裏,也怕你複仇找尋無辜少女負擔你的怨氣,致使幾輩子下來,你的怨氣終歸得不到釋放,積怨成疾。”
一環錯,步步錯。
先是嚴治的欺瞞懦弱,嚴瀾的貪圖片刻溫暖,後是黎冉的嫉妒成狂,泯滅人性,緊接着又是嚴家世代的嚴守秘密,無辜少女。
人的劣根性讓他們只想把自己所犯的錯誤掩蓋起來,一層疊一層的把原來的錯誤藏在了泥土裏,用錯誤掩飾錯誤,直到高樓傾塌。
到了梁家這一輩,何零兒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找到替代的女子。
豪門辛事很多都不足為外人所知,梁家最被人茶餘飯後的就是情人及私生子了。
何零兒一怔,這套路和這一年的嚴瀾很像啊。
嚴瀾:“我的一輩子毀了,他們憑什麽要死後才能受懲罰?他們誰為我的一輩子負責?我受的那些苦那些難憑什麽不能在活着時讓他們償還?”
她看着地上埋頭倒下的嚴格,目露兇狠,所有的仇恨翻天覆地。
那是說不通了,何零兒想,說不通就只能打了,剛剛那幾輪打一陣歇一陣的,跟躲貓貓似的,他們倆未嘗不是在試探對方。
何零兒的紫鈴铛召喚不過來,能感受到紫鈴铛就在附近,但不知為何,就是過不來。
似乎是被這裏的什麽擋住了。
何零兒心裏默念了幾遍紫鈴铛,胸口激蕩,她已經感受到了紫鈴铛的氣息了,似乎耳邊也有了它鈴铛作響的動靜,可是卻一直不見蹤影。
何零兒一攤手:“那沒辦法咯,他的命現在歸我管了。”
地面上發出一聲細小的聲音,何零兒低頭看,嚴格捂着額頭在□□,慢慢翻了個面,翻到一半看到何零兒,一僵。
“醒了?”
周身怨氣驟然加劇,何零兒一道符扔出去抵禦,咬着牙道:“你趕緊把你弟弟妹妹扶進屋裏去。”
嚴格愣愣的似乎是沒有反應過來。何零兒撐着不耐煩,一氣之下沉臉罵人:“你他媽的想在這裏給嚴瀾送人頭嗎?!還不給我麻利點!”
被這一罵,嚴格似乎清醒過來了,甩了下頭後搖頭晃腦地站了起來,扶起了嚴肅和嚴慈,看了一眼何零兒,轉身走了。
韓雀操控着軟鞭卷住了嚴瀾的脖子使勁的拉着,嚴瀾頭發狂亂,嘶吼咆哮,手指甲卷卷曲曲的如利刃般割裂着軟鞭。
眼見着即将要割裂,韓雀又甩了兩根軟鞭捆住了她的雙手。
“拉住!”
軟鞭一扔,何零兒和秦旻則順勢一跳,拉住了兩頭,往兩邊拽。
“嗷!!!!”
如野獸般吼叫,嚴瀾撕去了身上的戲服,露出了死時穿着的血跡斑駁白色中衣,她雙手被拉着張大往後,脖子也向後與後背呈現了九十度,她反向凹着。
只剩兩條腿在奮力的踢着。
何零兒咬緊了牙關。
“韓雀,綁住她雙腿!”
一聲令下,韓雀又變了兩條軟鞭出來。
軟鞭是何零兒利用符紙制作的,韌性極強,本來是想給韓雀拉她上半空的,後來她閑時有空又多做了幾條讓他備着防身。
韓雀初時還不屑,不是刀不是弓箭,繩子威力有限,有何用?
軟鞭如蛇一般渾身附滿了紋路,緊緊的纏着嚴瀾的四肢和脖子。
“一起拉!”
軟鞭有凹凸不平的紋路,并不粗糙,卻有些硌手,摩擦力很大,拽久後手心生疼,何零兒把軟鞭背上肩,臉漲的通紅,腳根生地,一步一步向前移。
嚴瀾背向着他們,四肢和脖子幾乎貼在一起。
她哈哈大笑起來,看着倒着他們,竟狂妄的大笑,口吐一口鮮血,鮮血噴灑在地面上,如絢爛妖豔的牡丹般讓人觸目。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頭斷裂聲咔咔作響,嚴肅幾人抱着頭蹲在地上害怕的瑟瑟發抖,像這聲音是他們自己身上發出來的。
“啊!!!!”
像是終于忍受不住,嚴慈大叫了一聲跑出了屋。
“阿慈!”
嚴肅起身要去追,剛走了兩步,腿痛劇烈,往前摔到了地上,他回頭叫嚴格:“大哥!嚴慈……”
嚴格扶了嚴肅坐下,擡眼看着外面的風卷雲湧,嚴慈踉踉跄跄的跑在一片迷蒙中,在一片血色中回頭看了一眼嚴格,笑嘻嘻的招手:“大哥,你來啊……”
嚴格頭皮發麻,看着嚴慈笑一陣,又尖叫一聲的繼續跑。
“大哥你還在等什麽,快去把阿慈追回來啊!再不追她就要死了!”
嚴格抿着嘴目光直直的盯着門外趔趄的身影不說話。
“大哥!”嚴肅焦急。
“閉嘴!”嚴格厲喝,轉身扯着嚴肅的後領口拎着他到了門口,捏着他的下巴讓他看嚴慈,嚴慈已經跑到了嚴瀾身邊:”怎麽救?你告訴我怎麽追,你不要命還是我不要命!出去一個死一個你說怎麽救!”
嚴肅狼狽的被扔在了地上,受傷的腿磕到了地板,痛的嘴唇煞白,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嚴格,像是不認識他:“她是我們小妹啊……怎麽……”
怎麽能眼睜睜看着她去死呢?
嚴格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外面,轉身坐了首位,閉眼假寐。
嚴肅嗫嚅着嘴,臉上難受的要落淚,大難臨頭,大哥不再是那個能護住所有人的大哥,他能冷心冷肺到看着嚴慈出去送死,嚴肅鐵青着臉,趴在在上,手一緊一松。
像他的心,被這樣的手抓着,窒息到了極致。
嚴慈就站在嚴瀾下面,看着她在空中被折成了蜘蛛。
她的頭發垂到了地面上,染上了血,血順着發絲爬上去。
嚴慈懵懂的站在底下看她。
何零兒斜眼一看她在那邊,頓時吓的腿軟,洩力一刻,軟鞭瞬時被拉了回去。
她一驚,嘴裏罵了一句,飛撲過去,軟鞭從她的頭頂飛過,恰巧在她手心裏停留了下,何零兒手快眼快的一把抓緊,被軟鞭拉着摩擦了一米多,她才抵着地面上的石頭停了下來。
她龇牙咧嘴的忍着疼痛,手抓着鞭轉了幾圈牢牢的纏住才費勁的站起來。
秦旻則手心已經磨破,他毫不在意,在何零兒摔過去的時候吓的魂飛魄散,看到她安然無恙的站起來才将将放下心。
“零兒!”
“我沒事。別擔心。”
何零兒看到韓雀也神色焦躁的往她這邊看,安撫他:“你也別過來,你拽着三根呢,是我們這的大功臣。”
她轉頭看着嚴慈那兒,眼一瞪,正要呵斥,嚴慈卻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她一派天真的指着嚴瀾:“我好像認識你啊。”
她歪着頭開始想,咬着牙齒,拽着發絲,突然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來了,我小時候見過你呀。你讓我救你是不是?”
嚴瀾側頭看着她,笑了起來。
嘴角的血滴滴答答。
她的魂魄被困,附着在可憐的小姑娘身上時也曾借着她們的身體,她們的眼睛向外面求救。
這小姑娘在門外玩兒的時候她們确實見過呀。
而且嚴慈也記得。
“對呀。”嚴瀾說。
嚴慈猶豫了:“可是我不會呀。我爹娘不讓我來這裏玩,他們會罵我的。”
“不會的。乖女孩兒。”
何零兒要瘋了。
她把軟鞭纏着自己的腰好幾圈,多出來的部分又捆着手臂,結結實實的綁着。
她力氣快用到極限,腦子疼到快炸:“嚴慈!哪兒來的滾哪兒去!滾!嚴格!!我□□大爺的,來把你妹妹領走!”
“轟”的一聲。
嚴慈的手碰到嚴瀾的一瞬間,嚴瀾的魂魄便順着這根手指金蟬脫殼,軟鞭一脫力,三人原本很用力的拉扯着,嚴瀾一消失,何零兒和秦旻則站力不穩,摔倒在地上。
一陣黑煙升起,何零兒來不及呼疼,一道掌心火在嚴慈周圍密密的畫了一個圈,嚴瀾正附了大半個身子進去,被火光一灼燒,震飛了回去。
“韓雀!”何零兒氣到跺腳,這一摔力道太大,她覺得身上很多地方都疼,“把嚴慈給我送回去捆起來!別讓她再出來!”
“好!”
收回了軟鞭,韓雀又一鞭子過去把嚴慈從頭到腳都捆的嚴嚴實實,朝天一扔,嚴慈如風筝一般被韓雀拉着線,準确的扔進了門裏,滾了幾個圈,停在了嚴格的腳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