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初秋的雪 夏目也不是真的懷疑柊澤……
夏目也不是真的懷疑柊澤說的話, 只是他的态度過于暧昧，講一些不清不明的話讓人難以辨別真假。
就這短短接觸的幾分鐘內，夏目已經不想跟這個笑眯眯的家夥打交道, 無奈後面還有很多事項都需要和他見面商談。
至于他身上那種特別的氣息，夏目始終想不出來，打算以後再慢慢琢磨。
“聽說她生病了, 我們帶點禮物過去吧！”
“好的。”
第一次去其他本丸拜訪未見面的審神者，夏目內心還是有點忐忑, 他本就不太擅長與人相處, 說的話、手上的動作都得仔細想一番才敢有所回應, 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得別人投來異樣的眼光。
“生病了随便送個果籃不就行了，至于送這麽昂貴的禦內便當嗎？”貓咪老師嘟囔着, 眯起的眼睛時刻關注着夏目手上拎的那一袋便當。
夏目知道它有點不滿自己沒給它買一份, 讪讪一笑：“只有這個便當對審神者有用, 聽說可以恢複一點精力什麽的。”
夏目沒吃過這種便當，只是從萬屋老板口中介紹得知的, 整個萬屋裏的大部分商量其實都是針對居住在本丸裏的付喪神, 對于審神者能用的東西其實很少，因此在價格上也會貴一點。
“希望她吃下能好轉一點。”也不知道生了什麽病, 這麽嚴重。
夏目腦海裏不自覺回想起柊澤的那句話，快要走到生命盡頭那一定是非常嚴重的疾病, 偏偏應該是好好休養的階段卻碰上審核。
一想到有個人拖着病重的身體去參與後續審核考驗, 夏目就覺得非常難受, 有種在強迫別人消耗自己最後的時間去處理一些可能原本不會出現或者能延後的事情。
“清光, 審神者去世了，那本丸的付喪神會去向哪裏？”
其實這個問題，夏目已經知道答案了, 正如同他從玲子外婆手中繼任下來，本丸的審神者也會有其他人過來繼任。
只是他們先前與舊主一起的情誼要如何處理，還未從失去舊主的悲痛中走出來就要迎接新主，他們會是怎樣的心情？
夏目不太懂這些，玲子外婆一次也沒進入過本丸，見過的付喪神總共就那麽幾位，她對其他付喪神來說是陌生的，在這種無法腦補出來的畫面裏自己突然就闖了進來，不能說很完美的貼合他們腦海裏的形象，但至少在提起審神者，他們可能會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自己。
在兩者微妙間，他鑽了個空子，很容易的就與他們打成一片。
如果自己不在了，有那麽一天時間到了不得不要離開，自己身邊的這些付喪神又該何去何從。
會繼續那樣孤獨的守候本丸？還是迎接新審神者？新審神者會是怎樣的人？會不會對他們友好？
諸多煩思，只要一想就無法停止下來，一個接一個擠得頭昏腦漲。在得不到最優解，夏目更希望的是不要有那樣的一天。
“主公在想些什麽？”清光沒有回答那個聽上去有些悲傷的問題，側目盯着他好奇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沒什麽，只是突然想到了。”
兩人并肩走在街上，盡管最近有審核事項，但很多審神者還是佩戴面罩，走在路上依舊是誰也不認識誰的狀态。
掃過那一張張面罩，夏目又想到柊澤給他的感覺，對于之前付喪神給出的解釋，他現在有點想反駁。
佩戴面罩互不認識，即使擦肩而過只要沒搭話，都不會有那樣的一種熟悉感。
到底是在什麽地方接觸到他呢？
“主公，好像前方就是那個名為希子的本丸。”
在夏目走神的時候，清光時刻關注每座本丸的名字，視線掃過挂在外面的一塊塊木牌，最終鎖定在遠處的一塊木牌上。
上面用毛筆寫着兩個字——希子。
“好。”夏目應了一聲。
在選擇帶哪個付喪神一起出門時，夏目有想過要不要帶本丸最為沉穩的三日月，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妥，于是改成了本丸的初始刀清光一起。
到底是第一次上門拜訪，禮數什麽的還是正式點比較好。
夏目目光向下一掃，确定自己的衣着沒有什麽異常，微微提起一口氣站在那扇緊閉的大門前，按響了門鈴。
“你好，我是審神者夏目，今天特地過來拜訪一下審神者希子。”
“夏目？！”
門那邊響起了另一道清光的聲音，聽上去充滿了詫異和激動。
夏目不由得與身邊的清光對視一眼，眼眸映着少年嬌豔的臉龐，一時間腦海裏一張一模一樣卻有些憔悴的臉龐從記憶深處漂浮上來。
在夏目快要遺忘那個路上遇到的小意外時，眼前的大門被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身影與腦海裏的那個人融合在一起。
“是那個時候的清光？！”
“！！”
“沒想到您還能記得我。”
對面的清光也小小驚訝一下，他原以為自那之後再無機會碰到夏目，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們苦心尋找的人就這麽從天而降來到他們的本丸。
“主公，這是？”
那會正在外修行的清光對此事毫無所知，在看到兩人有些熟絡的對話，疑雲更是湧上心頭。
“難道是主公書信上提到過的那個與我同源的加州清光？”
“嗯，不過那時候有些突然沒有仔細詢問。”畢竟長谷部強勢的把他帶走，連多問一句的機會都沒有。
“真是抱歉，那時候我太唐突了，希望沒有吓到您。”
“沒事，那時候你是因為你們本丸的審神者才找上我的嗎？”
縱觀過往，夏目引起大衆關注的就是那次在公共場所與他人鬥毆事件，那時候周圍有許多圍觀看熱鬧的審神者和付喪神。
估計就是那個時候被這個本丸的清光注意到了，從而以為自己能幫助他們本丸的審神者。
“實不相瞞，确實如此。”清光慚愧一笑，連忙側身迎他們進入本丸，“二位先進來吧，主公要是知道您過來了肯定會很高興的。”
“诶？！”
“此前那位柊澤審神者來過，談論過您，所以我家主公對您頗感興趣。”
“！”
柊澤比他提前一步到達希子本丸，夏目是清楚的，不然他也不會說出那樣的話，只是不敢想象那樣不着調的嘴裏會說出怎樣有關自己的話。
每每回想起那張笑眯眯完全不露眼睛的臉龐，夏目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後背發涼。
他扯動嘴角勉強笑着應和兩聲，将手上帶的禮品遞了過去，“聽說審神者希子病了，希望這些能幫她恢複一下精力。”
“謝謝。”清光接過禮品袋，好不容易恢複光彩的眼眸在聽到這句話又變得暗淡起來，嘴角揚起的弧度也默默垂了下來。
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夏目連忙閉上嘴，無措地瞥向自家的清光，希望他能幫忙從中緩和一下，然而清光卻是給他一個安撫的眼神，并沒有開口說話。
或許是同源的緣故，兩邊的清光都沒有開口說話，卻能感知到對方的情緒。希子本丸的清光微怔，下意識擡頭看向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又有些不一樣的付喪神，随即換上之前還算開朗的表情。
“抱歉，是我怠慢了，這邊請。我家主公因病需要卧床，所以不便在外見客。”
“沒事，是我貿然過來了。”
态度過于謙遜，搞得夏目也跟着恭敬起來，心裏卻反省自己是不是應該先寫一封書信告知一下。
這邊剛得知不方便見客，前方庭院就聽到很熟悉的唠叨聲。
“主公真是的，怎麽能一聲不吭自己跑出來呢！要是等下着涼了怎麽辦？！”
“哈哈哈長谷部還是那麽愛操心，我只是感覺今天天氣不錯想出來曬曬太陽。”
回應的是一道女生，聲音聽着很輕，還有些沙啞，不過狀态上比想象中的要有精神一些。
“主公又擅自跑出來了嗎？真是令人頭疼！”聽到兩人的聲音，清光快步過去，告知本丸來客人的消息。
“您這樣還讓我怎麽跟審神者夏目說明情況呢？”
“夏目？！柊澤口中的那個夏目？！”
“……”
這下，夏目真的很好奇柊澤是怎麽談論自己的，能讓少女的聲音突然這麽興奮。
可真見到少女模樣，夏目的這點好奇心思全都蕩然無存了。
被付喪神圍在中央的少女坐在輪椅上，一襲白衣厚重的壓在單薄枯槁的身體上，乍一看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視感，膚色和發色都白得發光，幾乎要與身上的衣服融為一體。
值得注意的是，少女的眼眸纏着一道白紗，似乎不能視物。整片白色中，只有嘴唇保持着一絲微弱的粉光。
在聽到腳步聲後，腦袋一轉側目看向朝他們走去的夏目等人。
“你就是審神者夏目嗎？！好高興，終于見到你了！”
情緒上的興奮讓少女蒼白的臉色隐隐浮現一抹紅暈，幹枯的手掌緊緊抓着輪椅扶手，好似下一秒就要借力站起來。
“很高興見到你，希子，我能這樣叫你嗎？”
“當然。”希子欣然答應，随即想起什麽語帶歉意地說，“很抱歉，我不能像正常人那樣歡迎你。”
“沒關系的，聽到你的聲音在歡迎我這就足夠了。”
“哈哈哈哈，真是善解人意的家夥！”
與少女的病态不同，她的情緒一直都很高昂，如果不是身體看上去實在是太虛弱了，單從聲音上很難相信這是一個重病之人發出來的。
“你是因為後面的審核事項過來的嗎？”
“嗯，聽說我們組成了一個三人小隊，于情于理都應該過來拜訪一下的。”
清光搬來一張木椅放在希子的身邊，又沏了一杯茶端到夏目面前。第一次來做客的夏目感到有些受寵若驚，連聲道謝又懷揣着不安的心情坐在椅子上。
“不用拘謹，就當在自己本丸。”
“哈哈，好的。”
明明雙眸纏着白紗，夏目卻感覺對方能看到自己的一舉一動，他幹笑兩聲來緩解自己的尴尬。
“你的清光已經去修行回來了嗎？”
“是的，前不久剛回來。”
這時候，夏目注意到希子本丸裏的付喪神幾乎沒有哪一位出去修行過，每個人都是未極化的模樣。
“真好，我也勸過他們試着出去修行，結果沒有一個答應。”希子恨鐵不成鋼地抱怨一句，随後像是在自言自語一樣，低喃道，“如果我的情況好點，他們就不用這麽放心不下了。”
“主公說什麽呢？我們只是覺得還沒到時機。”
“……”
夏目沒有出聲，聽着他們主仆之間的對話，心裏其實也能理解他們的想法。
希子是想付喪神出去修行增長修為與實力，付喪神則是無法放心病重的審神者待在本丸，盡管本丸裏還有很多同伴，但不是親眼所見無論怎樣都無法安心。
“抱歉，讓你見笑了。”
“這沒什麽，請不用在意。”
夏目莞爾，在腦海搜尋一番也沒有找到合适的用來安慰的話，也找不到什麽可以轉移當前氣氛的話題。
其實他有很多問題想問，可在看到希子這副模樣，心中的那些疑惑怎麽也問不出口，感覺一說出來對她會是一種傷害。
抓着茶杯的指尖輕輕摳着杯壁，局促又不安的情緒籠罩在夏目身上，他不時瞥向希子，希望對方能打破這種沉默的氛圍，又怕說話太多會累到對方。
大概是偷看的眼神太過密集了，希子想不注意都難，她用手捂着嘴輕咳兩聲，才笑着調侃道：“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這麽看着我？”
“啊不，就是……”
就是什麽，夏目也說不出來，但很快他就意識到不對勁，斟酌着語氣開口：“你能看見？”
“當然了哈哈哈……咳咳……”
偷藏起來的秘密被發現，希子笑得更肆無忌憚了，但下一秒冷風灌進喉間又猛地咳嗽起來。
“主公！！”
“還請注意一下情緒波動！”
長谷部俯身輕拍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又帶有埋怨的目光偷偷剜一眼夏目，如果不是他的到來，主公也不會這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察覺他的不滿，希子反手抓住長谷部的手，輕拍兩下，勸解道：“別這麽對待夏目，這又不是他的錯，原本就是我的身體不好，藥石無醫全靠着上面給的一口氣撐到現在。”
“如此嚴重了嗎？”聽到當事人這樣說，夏目的心髒狠狠被刺了一下。
“嗯，早些時間我就不在了，只是和上面簽訂了一些契約才維持到現在。”
因為劇烈咳嗽，希子蒼白的臉龐漲紅了許多，喘着粗氣無力地躺靠在椅背上，偏頭側向夏目的方向，用力地撐開嘴角。
“抱歉啊，後面的審核事項可能要拖累你和柊澤了。”
“請不要這麽說，審核一事也有我的原因，如果不是我的話，可能也不會有審核考驗這種東西。”
“哈哈，柊澤說的沒錯，你真是一個很好的人啊！”
希子笑了兩聲，又重重喘上一口氣，話尾一轉，問道：“之前清光是不是去找過你了？”
“路上偶遇到的。”
“真是說不聽的家夥。”
希子說着訓誡的話，但在誰聽來都是一種變相的心疼。
“我聽說了你之前和那個自大狂打了一架，很漂亮的打贏對方，真是幹得漂亮！”希子手指微顫，但還是努力朝夏目豎起一個大拇指，似乎她對那個人也幽怨頗深。
“就該有個人狠狠教訓他一頓，才能叫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不過好像也是因為這個，這些家夥以為你身上有着什麽非比尋常的力量能治好我的病，真是病急亂投醫！”
與猜測的一樣，那個清光如此的情緒失控都是為了他們本丸的審神者。
“抱歉，我……”沒有那個能力為你治病。
這樣的話，夏目張着嘴怎麽也說出口，像是一旦出口就給這個仍舊懷揣希望的少女判了死刑。
“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我本丸的人給你帶來了麻煩。”
“……”
話題逐漸變得沉重，夏目知道不能再這麽聊下去，必須要找個話題轉移彼此的注意力。
“聽柊澤先生說，你有想實現的願望？”
“嗯？你知道了？”希子感到些許意外，随後又笑罵一聲，“我就說柊澤是個大嘴巴，這麽快就讓你知道了。”
“嗯，有些好奇，想看能不能幫上忙。”
希子又低笑一聲，扭頭朝身邊的付喪神說道：“我就說他是個很好的人吧！如果以後你們能遇到他這樣的審神者就好了。”
“主公！”
不論是清光還是長谷部都不樂意聽到她提及這樣的話題，每每聽到她講起總是會忍不住打斷她的聲音。
希子聳肩沒有繼續下去，側過頭看一眼夏目，又微微擡起下巴仰望天空。
“其實不是什麽很難以完成的願望，我只是想看一場雪。”少女的聲音帶着對落雪的向往又帶着淡淡的遺憾，“以我的身體狀況可能迎接不到冬天的初雪。”
“雖然本丸的天氣也可以變換，但總感覺少了一點真實感，每次看到那些人在雪地裏玩耍，堆雪人也好打雪仗也罷，都很想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
“夏目有跟朋友一起在雪地裏玩耍過嗎？”
“嗯，不過更多的是和我家的貓。”
“貓？”
“就是這只。”夏目俯身抓起貓咪老師，那肥胖的體型頓時驚到希子。
“這是貓？哈哈哈，我一開始還以為是夏目養的小白豬，還想問為什麽會養一只寵物豬。”
被說成寵物豬，貓咪老師立馬就不高興了，瞪着眼睛不滿地揮舞爪子，“你說什麽？！真是沒有禮貌的小丫頭！”
“啊！貓說話了？！”
“老師！！”
“啧，這種事早晚也瞞不住。”貓咪老師不甚在意，掙開夏目的手跳到他的膝蓋上蹲下。
三人小隊已經确定下來，它又一直跟随在夏目身邊，妖怪的身份就算夏目有心隐瞞，也遲早會因為各種意外而暴露的，倒不如現在直接交個底讓他們兩人好做心理準備。
夏目沒有貓咪老師那麽坦率，迎着希子困惑的目光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道：“其實貓咪老師是只妖怪，跟付喪神有些不同。”
“原來如此，難怪總感覺到它身上有種野獸的氣息。”
希子很想伸手去撫摸一下這只圓滾滾一點也不像貓咪的貓，奈何手剛舉起就抖個不停，怕吓到對方只能抿嘴選擇放棄。
然而就在手掌剛要放下時，指尖卻觸碰到一陣毛茸茸，柔順又溫熱的，擡眼一眼，竟是夏目又一次抓起那只胖胖的貓舉到自己跟前。
被人這樣悄無聲息的照顧着，希子心中湧起一陣熱意，暖暖的，仿佛快要到盡頭的時間又被人延長了。
“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請多指教啊，小胖貓！”
“哼！”
被抓着的貓咪老師直接冷哼一聲扭過頭，不想理會這個一點禮貌都沒有的小姑娘。
“哈哈……”
“希子是想看一場雪嗎？”夏目舉着貓咪老師，将逐漸遠去的話題拉了回來。
如果只是簡單想看一眼的話，還是能辦到的，畢竟他手上就有這樣的庫洛牌。
只是将庫洛牌暴露在外人眼裏，夏目不确定這是不是一件好事，會不會引來麻煩。
“嗯，如果可以的話，真想用自己的身體站在外面那個世界去觀賞雪花。”
“诶？！”
夏目一怔，眼前的情況似乎與自己所知道的有些許不同。
“我還沒說吧，這具身體不是我原來的身體，只是上面仿造一個和我一樣的身體讓我能暫時的待在本丸裏處理事務。”
“！！”
“其實我原來的身體更加糟糕，現在在醫院裏等待醫生的死亡判定。”
別說像這樣坐着聊天了，連睜開眼皮都辦不到，盡管睜開了也看不見什麽東西。
“還、還能這樣嗎？！”
消息實在太過驚人，夏目一時也沒能注意問話的分寸，直接将心裏的疑惑問了出來。
“可以的，只是要跟他們簽訂一些契約作為代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