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和好了嗎

何零兒有些奇怪秦旻則趕到這裏的速度之快,視線撇到他手腕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來不及細想,就看到黑影越過了石子小路,在對面人群前停了下來。

何零兒凝神想了下,對嚴格說:“她在你們面前,你們……"跑一下吧。

話還沒說完,她就看到黑影倏然一下貼着嚴慈的身體站了起來,她一凜神,本能的一個大跨步跳過去,扯過嚴慈的衣領子就把她往後面拉以避開黑影。

但這一下力道太大,她只聽到噼噼啪啪聲,而後嚴慈鵝黃色連衣裙胸前的扣子全都飛了出去。

“啊——”一聲尖叫,嚴慈速度極快的攏住領口,随後刁蠻的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何零兒沒叫她打到自己,臉往後一躲,只是身體沒把握好平衡,手也随之松開了。

“嚴瀾你個賤人,”嚴慈氣瘋了,嚴瀾無緣無故的在衆人之前把她的衣服扯壞了,這讓她如何做人,這一巴掌打空了,她又想重新打上去,只是手剛擡起,就被人捉住了。

捉住她的人是秦禮道,他滿眼戾氣,看着她像是下一秒就會說出完全冰冷害怕的話,她瑟縮了下,往一邊躲。

秦旻則推開了她,嚴慈踉跄了下被後面的傭人扶穩了身子。

嚴格轉身看着她:“去換衣服。”

他看着嚴瀾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地上的一處,心有疑慮,想着她的那句“她要出來了”以及“猛獸出籠了”,上下聯系一下,完全是他最不敢想的那樣,除卻剛剛劍拔弩張的一刻,現在卻好像又是風平浪靜了。

不,不是風平浪靜。

看着何零兒步步緊盯的樣子,地上似乎真的有什麽。

但轉念一想,即使是有什麽,嚴瀾她又能知道什麽。

他只需要把人再勸進屋子裏,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掩蓋了。

嚴格沒有看到炸開的牆面,他仍然可以自信的認為他可以把所有事都還原回去。

只是何零兒今天要讓他失望了,她一腳踩住地上的黑影,蹲下,像個地皮流氓似的說:“是你一直在操控着我們這些人?梁家和你有什麽關系,為什麽你會在梁家設立虛幻世界?”

黑影扭動兩下,如水般從她腳下流淌到邊上,蜷起,似乎要站起來,又被何零兒一腳踩下:“你報你的仇,做你的唱戲大夢,只要不犯到我頭上,我們本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兩兩不相幹的,只可惜哦,你把我弄進了花回村,又把我弄來了這兒,你一定要把我卷進來,把我卷進來也就算了,還非要欺負我,我對你那些破事一點興趣都沒有,所有的怨恨都該去往它該去的地方,死後就該了結了。”

沒有所謂的冤冤相報何時了,只是在惡人幹下壞事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命運就被刻錄在了判官筆下了。

怨恨的時間太長,何零兒深知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化解的。

更何況,嚴格用了最壞的一種方式。

怨恨轉移,又如何轉移,嚴瀾的怨恨從來沒有轉移過,無處發洩,一遍遍的演繹,或重演她的遭遇,或重現她的戲臺人生,或上演肆意的快意人生。

腳下傳來一聲怒吼,地面從何零兒腳下開始産生裂縫。地面震蕩,飛鳥驚起,不多時,一重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然從地面竄出,只沖回去換衣服,卻又不知何故遲遲不走的嚴慈上。

嚴慈只覺得有陰影向着自己壓迫而來,她下意識的轉身就跑。

被陰影附上的一瞬間,她打了個寒戰,然後她停了下來,靜止般的站在原地,留着一個背影。

何零兒堪堪才追到身後,看到嚴慈右肩上一瞬光芒,一個嚴字烙印刻了上去,才知自己是遲了一步,也停了下來。

兩個背影一前一後,有些錯落,一幹人除了秦旻則,都有些錯愕的看着。

嚴格心裏打着鼓,一切像是脫離了控制,他壓下心裏的慌亂,咳嗽了一聲,對着嚴慈的背影:“阿慈,還不去換衣服?”

嚴慈開口時聲音卻不是她自己的,沉穩的像是飽經風霜之人:“輪到我上臺了嗎?”

嚴格被驚恐的連連往後倒,一幹傭人也是奇怪怎麽小姐的聲音突然就變了,嚴肅皺了皺眉頭,幾步走上去想拉住嚴慈看一看她的臉。

“別動。”嚴慈慢條斯理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只問大哥,輪到我上臺了嗎?”

換戲服,是輪到我上臺了嗎?

“你在說什麽?小妹?”嚴肅少年心性,雖然偶有發怒和惡作劇,但對這妹妹卻是包容的,見着她不同尋常,只道她是被剛剛何零兒衣服扯破丢了顏面而不痛快了,這麽想着,他視線一轉怒視何零兒。

何零兒朝天翻了一個白眼。

這幹她什麽事。

這一堆堆的破事,她還妄想着在黑影上身之前把她攔下來呢。

她這麽不計前嫌,真是感天動地。

“嚴肅,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你才七歲大,你就在那裏玩着石頭,我叫你,你明明聽到了,怎麽不理我呢。我叫了你好多好多遍,叫的我喉嚨都啞了,可是你還是在玩,在你的眼裏,我這一條人命竟比不上地面上随處可見的一塊小石頭嗎?”

她手一指,地面上數十塊石頭飛躍而起,直奔嚴肅的面門而去。

嚴肅瞳孔驟縮,以手擋面,倉皇躲避。

“還有你啊,嚴格,你才10歲呢,長的可真漂亮啊,眼睛大大的,臉小小的,像個小姑娘似的,可是你的心怎麽這麽硬呢,我托夢多少次讓你來救我啊,你怎麽一次都不來呢,不來就不來吧,你還小,我理解你,我在這裏面真孤單啊,沒有戲唱,沒有人陪着玩,你們再也不來這裏了,我連找個人說說話都找不到,我恨啊,我怨啊,可是我出不去啊。可是你為什麽要找道士把我關起來呢,為什麽呢,為什麽呢!”

說到後來,聲音驟然尖銳高亢起來,渾身的黑氣散發出來一下子把她包裹了起來。

空氣裏彌漫着胭脂香氣。

傭人這才驚覺不對,驚恐的尖叫四下逃竄,平時手腳伶俐的人現在卻顯笨拙,跑了幾步就左腳絆右腳,摔在地上。

“君在邊關戰敵人,奴在家中盼郎歸,君不知,天上地下有何所,奴日夜所思寄君歸。”絲絲琴聲伴着莺歌嗓,舒舒緩緩,期期艾艾,飄進所有人的耳朵裏,卻更覺心懼。

黑氣散去,嚴慈——嚴瀾一身煙水色戲服,輕點蓮步,顧盼生輝。

她似乎好久沒有正正經經的穿上戲服了,眼裏閃着光,撫摸着水袖愛不釋手。

“我說過,”何零兒突然出聲,“這一次你再出來,我絕不叫你給跑了。”她眼一凜,掌心火勢如利箭,劈開空氣,将嚴瀾剛換上的戲服給燒了個幹淨。

秦旻則:“……”

扯到老虎胡須了。

下一秒,嚴瀾又換了一身绛紫色的戲服穿上,又被何零兒的掌心火燒了個精光。

嚴格:“……”

再接着,嚴瀾換了一身明黃色戲服色,正甩開水袖,又被何零兒的掌心火一下燒沒了。

摔在地上的傭人們和被石塊打的鼻青臉腫的嚴肅也擡頭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倆:“???”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嚴瀾也沒打算忍,她手指長出尖利指甲,撲向何零兒。

何零兒粲然一笑,“就等你自己上門來讓我打了!”挑釁人也是很辛苦的,尤其是這種忍耐了百年,怨恨極欲傾巢而出的鬼。

她翻了一個跟頭,滾落在後,以掌心火護住身前防她進身,左手迅速往天一指,一道金光從她腦門上射出,默念咒語,金光在空中凝結成一道符,金光乍眼,刺目的很。

金符如一張大網往下壓,這是收怨咒。

嚴瀾身條瘦長,如今被這網抽的,如被空氣壓縮的抽條的了柳枝,五官也變得狹長,黑色的怨氣從她的頭頂爬升被吸進咒裏。

但——嚴瀾一聲咆哮,聲音如烈虎嘶吼,威力巨大,被套進頭套裏的頭發散開,頭套掉在了地上,染上灰塵,又被四下逃離的傭人一腳踩上。

嚴瀾眼泛淚水,戾氣猛漲,收怨咒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威力也變小了,最終在嚴瀾的一聲怒吼中,金光四濺,符咒破裂失效,但何零兒立馬又祭上了第二張。

“你為什麽要幫他們?”嚴瀾問,“你不知道我身上的事情,不知道我所遭遇的背叛和境遇,為什麽要偏幫。”

她眼裏的悲傷太盛,一時蓋過了戾氣和煞氣,何零兒愣了一下,手上力度變小,就在這一個空檔,嚴瀾朝着她撲了過來。

“零兒!”秦旻則驚惶大叫。

黑氣散去,何零兒頂着符,與嚴瀾只相隔了一米距離。

“我不偏幫,我是捉鬼師,人鬼之間的恩怨我管不着,但人有人法,鬼有鬼制,有恨有怨可以下地府找閻王,閻王——”她轉身在重重黑氣中看向嚴格,“一個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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