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阿姐

徐瑾按着朱小婉給的名片上的地址一路找過來, 站在門口看了半天,遲遲沒能邁步進門,反而陷入沉思。

她懷疑她是不是做錯了決定, 不該聽顧清崖的選擇來這裏工作——實在是因為這管理局長得……有點瀕臨凋落不堪信任的樣子。

誰家處理靈異事件的地方,大門是電子栅欄?

正猶疑, 大院門口的門衛室裏,一個穿着汗衫背心的老頭拿着個沾了墨的毛筆, 突然探出頭來:“姑娘!來報案?”

徐瑾下意識退了一步:“啊……我找朱警官。”

“朱警官?哦, 她和我說過了,”老頭丢了毛筆,拿按鈕按開大院大門, 笑眯眯道,“快進來吧!外面風大, 別着涼了!”

徐瑾不太能适應陌生人的關懷,她看着這老頭說完, 似乎還想出來迎她進門。

而旁邊的顧清崖突然摘下墨鏡, 摸着下巴,打量了會兒頭頂的牌匾, “唔”了聲。

徐瑾側目:“怎麽了, 有問題?”

顧清崖皺着眉:“問題大了。”

徐瑾心裏一緊,立刻退得更遠了:“怎麽說?”

“這字。”

顧清崖擡手指了指那龍飛鳳舞的四個字,面色嚴肅, 緩緩吐出一句:“沒我寫得好。”

徐瑾:“……”

她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老頭剛出門, 就見她身旁忽然多了個人, 愣了一下, 又樂呵呵地跑上前:“姑娘, 這小夥子是跟你一起來的?是你哥哥?”

徐瑾往顧清崖的方向挪了兩步,不動聲色避開了老頭想拉她的手:“呃……您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老頭也不尴尬,注意到她的小動作,便知趣地收回手搓了搓,說話時胡子一動一動的,眼尾都笑出了細紋:“我就知道!一看你倆就長得像!姑娘你叫啥名字?也沒啥事,就是我一瞅你就覺得合眼緣得很,你看你要是不介意,不如直接做我幹女兒怎麽樣?你放心,我只有你這一個女兒,實在不行,這小夥子做我幹兒子也不錯……”

徐瑾:“……”

她又默默後退了三步。

這個管理局的人,都這麽不正常嗎?

顧清崖原本樂得看戲,甩着手裏的墨鏡聽得津津有味,結果卻見這位老爺子突然話鋒一轉提到了自己,挑了下眉:“您的意思是,不僅要她做您幹女兒,還要我做您幹兒子?”

老爺子眼前一亮:“對對對!”

顧清崖表情頗有些一言難盡:“您還真是不挑啊。”

老爺子搓手,嘿嘿傻樂:“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

顧清崖直白道:“介意。”

話落,他擡步就往院裏踏去。

徐瑾小碎步跟上去,在他後面補充了句:“這話您說說我還行,但說要收這位做幹兒子……是要折壽的。”

老頭一愣:“怎麽說?”

徐瑾指了指大院裏男人頭都不回的挺拔背影,小聲說:“他,可能比您祖上三代加起來的年齡都大。”

老頭啞然,擡手,指了指顧清崖,又指了指自己,目露疑惑。

徐瑾重重點頭。

老頭更疑惑了:“可老頭我沒有祖上三代啊。”

徐瑾:“?”

她笑容一僵。

老頭喃喃自語道:“我現在算起來也有1330歲了,比我還大?應該沒有吧,那位早夭的臨安大人就算還活着,不也才一二三……一千三百二十歲嗎?”

徐瑾:“……”

好。

唬人不成,她自己被唬了。

這個不起眼的管理局竟然還有這種人物?比顧清崖活得還要久,該是個什麽品種的老妖怪?

或者說,也是神仙?

神仙當看門保安?

徐瑾卡在原地,認真思索着,忽然覺得自己或許真的小看了這看似破敗的管理局。

都說大隐隐于市,也許,這管理局只是深藏不露?

院裏,顧清崖左右看了看,忽然發現她沒跟上來,回首看過來時微微歪頭,長馬尾随着他的動作甩到一邊,顯得他的姿态随意又散漫:

“徐小瑾,幹嘛呢?”

徐瑾回神,禮貌地朝老頭點了點頭,随後終于擡步踏進了大院。

老頭看着兩人的背影,喃喃道:“奇怪……背影,背影也像,像誰呢……”

人老了,記性不好了。

老頭敲了敲腦袋,回他的保安室裏練書法去了。

外面動靜不小,大概是聽見聲音,大院正廳裏走出一個人影,正是韓淼。

他僵硬地朝顧清崖拱了拱手:“臨安大人。”

顧清崖不在意地擺擺手道:“早就想說了,不用多禮,叫我名字就行。”

韓淼心想你也沒早說啊。

顧清崖想了想:“我年紀肯定比你大,不介意的話叫我一聲大哥也行。”

韓淼“哦”了一聲,恭敬應了聲:“好的,臨安大人。”

“……”

确定了,是個傻的。

顧清崖往後退了一步,到徐瑾側後方停下,攤了攤手:“你們聊,我就跟着随意看看。”

韓淼松了口氣,這才看向徐瑾:“徐同學,跟我來吧。”

就算知道顧清崖肯定比徐瑾知道得多也更厲害,但和這位聞名遐迩的老祖對話終歸是有壓力的,對比起來,朱小婉兩人都更願意和徐瑾交流。

顧清崖選擇當個透明人,跟在徐瑾後面卻不肯安分,一路上東張西望,啧啧稱奇:

“這就是傳說中的辦公室,還有茶水間……竟然還有游戲房?你們這員工不錯啊,話說起來,我還沒玩過游戲呢——诶,小瑾,你是不是也沒玩過?你家附近不是有個電玩城嗎?要不要有空去一趟……”

徐瑾被他杵了一肘子,面無表情毫不猶豫,一句話就給他堵了回去:“不去,沒錢。”

顧清崖還要再說,走廊卻走到了盡頭,審訊室出現在他們面前。

安逸兮規規矩矩地坐在朱小婉對面,看着焉了吧唧的。

韓淼敲了敲玻璃窗,拿對講機跟朱小婉講了聲:“朱姐,徐瑾到了。”

朱小婉扶了下耳麥,暫停問話,起身出了審訊室的門。

徐瑾被她帶到了旁邊的休息室。

顧清崖跟在她旁邊,在休息室裏四處走來走去,這摸摸那看看,一刻也不停歇,時不時喊她一聲,徐瑾長徐瑾短的。

徐瑾把書包放到一邊,扶了扶額頭,權當聽不見:“沒事……他比較沒見識,把他當背景板就行。”

朱小婉和韓淼尴尬一笑,盡量忽略作為背景板但存在感實在強烈的顧清崖,咳了一聲:“臨安大人應該和你……”

韓淼杵了她一肘子。

朱小婉剛醞釀好的情緒突然被打斷,一頭霧水:“?你幹嘛?”

“不要叫臨安大人,”韓淼手裏拿着支鋼筆,嚴肅道,“臨安大人說了,要叫名字。”

朱小婉:“?”

韓淼一臉認真地重複了遍顧清崖的話:“或者叫他顧大哥也行。”

朱小婉:“……”

不說實際年齡,你看我這三十多歲的外表,适合喊他大哥嗎?

朱小婉一言難盡地把頭扭回來,重新開始話題:“那個……顧清崖應該和你說過了,你要是能協助我們解決這個案子,會容易入職很多。”

雖然條件其實是顧清崖帶着死亡微笑強行加上的。

但這不重要的。

徐瑾點頭:“所以我一有線索就打電話給您了。”

朱小婉道:“不用拘謹,和小韓一樣叫我朱姐就好——我聽你電話裏的意思,這事和那個你看見的紅衣厲鬼有關?”

說話間,韓淼又不知從哪兒摸出他那個小本子,開始唰唰唰地記。

“是,不過,”徐瑾又偏頭看了眼審訊室的方向,皺眉道,“我記得安逸兮的魂魄是前兩天你們就帶回了的,按理說他應該也知道這些的,沒問出來嗎?”

朱小婉無奈:“人死前七天,尚且不能适應自己身死的事實,魂魄大多都是渾渾噩噩的,對生前的記憶多有差錯,我問了好幾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徐瑾歪了歪頭:“不是說有往生簿嗎?難道查不到他做過什麽?”

朱小婉倒是對她竟然知道往生簿的事有些詫異,但很快猜到是顧清崖告訴她的,便也收起神色:

“往生簿只記生死與人生大事,已經死亡的鬼如果沒有來到地府登記,死後幹了什麽,往生簿上也是不記載的。”

“除了地君,旁人要想查詢信息,需要耗費修為,且很久才能翻看一次,否則會被往生簿反噬修為,我們輕易不用它。”

否則查的人不對,得不到線索,還白白浪費一周時間。

“而地君身份受限,從不插手人間事,在這方面沒法給我們提供線索。”

徐瑾若有所思。

雖然朱小婉兩人也算熟人了,但徐瑾一交流就手抖的毛病還是一時改不掉,只能一邊握着口袋裏的青玉佩抑制手抖,一邊回想道:

“是這樣,我從傅阿婧的朋友那裏了解到,她和安逸兮之所以那天晚上要去民宿裏探靈,是因為聽說了一個傳言。”

韓淼日常歪重點,小聲嘀咕:“你不是被她們欺負嗎,她們怎麽肯告訴你這些的?”

徐瑾淡定:“別管,問就是我魅力無窮,用善良感化了她們。”

韓淼:“……”

是怎麽一邊顫抖着手一邊說出這種話的?

他嘴角一抽,低頭接着記筆記去了。

“所以——”朱小婉努力拉回正題,“是什麽傳言?”

“如果被一只厲鬼纏上了,那就要去找道行更好的厲鬼來壓制對方。”

宿城出了名的鬧鬼聖地也就只有天鵝民宿了。

韓淼第一次聽說這種說法,擡頭茫然道:“我怎麽沒聽說過?”

朱小婉思索道:“我倒是好像聽過這個說法,不過是邪門歪道的法子,真正用的人很少吧?”

——被厲鬼纏上了,為什麽不直接請道士呢?

那不比這種道聽途說的傳聞靠譜嗎?

“那有什麽辦法。”

徐瑾聳聳肩,語氣嫌棄:“你不信,我不信,只有他們倆信了。”

結果去了民宿,不僅沒解決問題,反而當晚就死了一個,另一個現在神志不清地躺在醫院,還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久喊人不應的顧清崖正好走到她身旁,聞言眉頭一動。

“你接着說,”朱小婉坐直身,神色也認真起來,“這麽說,那個纏着他們的厲鬼,就是你看見的那個?”

“應該是,”徐瑾點點頭,“按照她們的說法,事情起因在于三個月前,傅阿婧的寝室圖刺激,玩了幾次筆仙游戲。”

“那之後很長時間,傅阿婧和那幾個女生都一直心神不寧神神叨叨的,常說肩膀無緣無故很痛,像有人一直趴在肩頭壓着。”

韓淼打了個寒顫。

徐瑾不動聲色咽了咽口水,面色鎮定地繼續說了下去:“只有傅阿婧說,她一直看見有人盯着自己,一問她看沒看見跟着她的人長什麽樣,她說……”

“穿紅裙子,小白鞋。”

“是她死去阿姐的模樣。”

作者有話說:

今天早點發,明天才是九點開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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