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警局裏讓各位領導們評評理,”徐瑾眉眼譏諷,“身為校園霸淩的受害人,怎麽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就成了朱警官口中的殺人犯了。”
朱小婉哭笑不得:“不是說你是殺人犯,我們只是合理推測,剛剛也只是例行問個話了解了解情況……”
徐瑾笑笑:“例行問話?原來你們所謂的什麽特殊事件管理局,例行問話的程序是上來就把線索人當犯人審問啊?”
朱小婉啞然:“倒也不是……”
韓淼皺眉打斷她們的談話:“你不心虛,你手抖什麽?”
徐瑾:“……”
她惱怒道:“我社恐,不習慣和人交流不行?”
誰社恐跟她一樣,一邊說自己社恐一邊瘋狂輸出?
讓任何人來看都會覺得她這話是把人當傻子糊弄,誰知韓淼撓撓頭,“哦”了聲,竟然就真沒再說什麽了。
而朱小婉也已經迅速從被反問得啞口無言的狀态中恢複過來:“我們倒也不是毫無證據,聽說昨天有一群安逸兮的小弟,聽說安逸兮沒回來,以為是你動了手腳,特意去找你算賬,結果全都不記得發生了什麽,就迷迷糊糊回家了……”
徐瑾心頭一跳:“所以?”
朱小婉笑意較深:“你不應該解釋一下嗎?關于他們找過你卻全都不約而同忘記了過程這件事。”
徐瑾垂下眼眸,雖然手依然不合時宜地在發着抖,但聲音卻不緊不慢:“我并不記得他們找過我。”
朱小婉挑眉:“你想說他們在撒謊?”
“也不是不可能,”徐瑾笑笑,學着她的語氣道,“當然,也有可能是哪個不知名的破神仙看我被欺負得太慘了,出手幫了我一下,然後又順手抹了我們的記憶也說不定。”
對上朱小婉探究的目光,她聳聳肩,淡定道:“小說裏不都這麽寫嗎,神仙出手,凡人是不可能記得自己見過神仙的。”
朱小婉意味深長道:“不過我卻覺得,你并非凡人。”
徐瑾扯了扯嘴角:“過獎了,我知道我漂亮——倒也不用這麽誇,怪不好意思的。”
朱小婉:“……”
誰誇你漂亮了?
她有些好笑:“聽吳老師說你不怎麽愛說話,平時孤僻寡言的,我看倒未必。”
徐瑾禮貌笑笑,并不接話:“還有事嗎?”
“有,”朱小婉伸出手,柔笑道,“昨天你給我的那塊玉佩是假的,我想徐同學是忘了哪塊是真的才給錯的吧?總不至于是特意給我個假的來耍我玩?”
徐瑾沉默了下:“哦,是。是忘了,但我今天沒帶。”
韓淼指了指她的校服口袋,突然開口:“在那。”
徐瑾:“……”
忘了這貨有個所謂能看得見祟氣的天眼了。
她把手伸進口袋握住那塊玉佩:“我要是現在反悔了不想給了怎麽辦?”
朱小婉詫異道:“你不怕三天之後暴斃而亡了?”
徐瑾不動聲色斜睨了顧清崖一眼。
顧清崖翻了個優雅的白眼,懶散道:“想什麽呢,都說了這玉佩是你我本體煉化而來。何況有本座在,即便有祟氣也不會傷了你的。”
徐瑾便莫名安了心,定了定神,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覺得它和我前世有緣,就算有祟氣也不會傷害我……就算傷了我也認了,總之,這玉佩我不送了。”
朱小婉和韓淼對視一眼,朱小婉沉思兩秒,摸了摸下巴道:“……也不瞞你了,其實昨天有人告訴我們,這塊玉佩來歷很大,很有可能是天鵝民宿那邊鬧鬼傳言的罪魁禍首,如果真的如此的話,那這玉佩,你恐怕降不住,甚至可能等不到三天。”
徐瑾注意點不出意料地又歪了:“誰告訴你們的?”
這回答話的是韓淼,他面色凝重道:
“地君。”
徐瑾:“?”
什麽東西。
朱小婉直白道:“換成人話來說,就是你們常人概念中的閻王。”
徐瑾:“……”
她狐疑地看了看顧清崖,又看了看面前這兩個人:“閻王說的話一定對?”
韓淼理所當然道:“那是當然,如今是末法時代,早就沒幾個神仙了,現在天上地下,地君最大……”
朱小婉杵了他一肘子,韓淼這大嘴巴才如夢初醒,戛然而止。
顧清崖原本還若有所思,但見徐瑾好像也聽進去了,頓時警惕地坐直身體:“怎麽,你不會真信了,又要把青玉佩丢了吧?”
徐瑾沒理他。
她本來都站起來準備走了,現在又一屁股坐了回來,腼腆道:“方不方便問一下,為什麽說我撐不過三天?難道說這玉佩裏還住着個窮兇惡極的厲鬼?”
朱小婉神色嚴肅起來:“比厲鬼還可怕。”
徐瑾目光轉向她:“怎麽說?”
“這裏面住着的,是千年以前就該魂飛魄散的詭道祖師爺臨安老祖。”
朱小婉恐吓她:“傳聞他有三個腦袋六只手,長得青面獠牙頭大如鬥,誰看見了他的真面目,他就要吃誰……”
徐瑾往後縮了縮脖子,沒覺得可怕,反而很想笑。
朱小婉兩人卻以為她被吓到了,韓淼嚴肅地點頭附和,又說:“我們局裏至今還留着他的畫像呢,我今天特意找我同事翻出來看了眼,還帶過來了,你看一眼就知道我們說的不假。”
他說着,竟然真的從襯衫袖子裏摸出一幅畫來。
徐瑾眨眨眼,很好奇他這麽大點的袖子怎麽還能裝副畫,難道他們這行乾坤袖都是基本功?
“我看看。”
韓淼面色嚴肅地将畫展開,擺到了徐瑾面前。
徐瑾看看畫,再看看旁邊的顧清崖。
再看看畫,再看看臉黑如鍋底的顧清崖。
再看看畫——
朱小婉忽然出聲道:“徐同學……你在看誰?”
徐瑾低下頭,沒說話。
她的肩膀開始規律抖動。
她用盡全身力氣,才沒在“三個腦袋六只手·青面獠牙頭大如鬥”的臨安老祖本人面前笑出聲。
這畫和臨安老祖本人不能說一模一樣吧……
只能說毫不相幹。
朱小婉越發覺得她是在害怕,一邊往她座位旁邊瞧,一邊安慰道:“沒事,雖然臨安老祖很可怕,但地君畢竟是閻王,你把玉佩給我們,閻王肯定能制住他……”
話沒說完,一道哼笑聲打斷了她的話。
“是嗎?”
朱小婉一愣,瞳孔一縮。
只見原本空無一人的沙發上,慢慢顯出一道男人的身形。
寬肩窄腰,手臂搭在沙發上,一身煞氣逼人的黑袍,讓他穿得風流如浪子。
配上這大馬金刀的坐姿,更顯得灑脫不羁。
那張俊逸的臉上挂着漫不經心的笑,正斜睨過來,散漫道:“是哪任閻王,竟也敢說出能制住本座的話來了?”
朱小婉晃了下神,回頭見韓淼也是這反應,不由愣了一下,警惕地站起身,伸手護住韓淼:“你是……”
顧清崖指了指那張擺在桌上的畫像,似笑非笑:“傳說中三頭六手青面獠牙頭大如鬥的臨安老祖本人啊,怎麽,坐你們面前就不認得了?”
朱小婉:“……”
韓淼:“……”
不必說了,這氣場,這神态,往那一坐,就壓得人喘不過氣。
不是臨安老祖本人還能是誰?
兩人尴尬地齊齊挪開目光,心想:誰知道你本人就在這啊?
朱小婉還以為是個什麽小魚小蝦跟着徐瑾呢,本想吓吓她,讓她把玉佩拿出來,好順着順藤摸瓜去追查臨安老祖下落的。
現在好了,當着正主的面講小話,還被逮個正着。
韓淼真是做這行以來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拿着本子的手微微顫抖。
他閉眼,絕望地小聲道:“我這一年都不想外出辦案了。”
朱小婉擰了一把他的胳膊,咬牙切齒:“你想得美,本來局裏人就少,你不出任務,難不成讓書幽來?”
徐瑾原本憋笑憋得腮幫子疼,突然見他現形,笑意頓時就收回去了,小聲道:“你怎麽突然出來了,不怕被抓回去做研究?”
顧臨安挖了挖耳朵,随意道:“你笑得我生氣,再不出來給自己正正名,豈不是天下人都要以為本座長這幅德行了?”
徐瑾哼唧兩聲:“沒看出你哪裏生氣。”
兩邊各自竊竊私語了一陣,現場又恢複了令人腳趾摳地的尴尬死寂。
韓淼試圖伸手,把那害人的畫像收回來,結果剛夠着畫像的邊,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就按上來,拖住了畫像另一角。
韓淼:“……”
顧清崖擡眼,笑道:“收什麽,兩位還沒回本座呢,如今的地君,原來已經強到能制住本座的地步了?”
眼見不回話的話就要這麽僵持下去了,朱小婉一咬牙一閉眼,正義凜然義薄雲天道:“那是當然!”
顧清崖歪了歪頭,示意她繼續說。
朱小婉一本正經閉眼亂吹:“我們地君當這個閻王已有千年,也是千年以前數一數二的人物,以他的修為,別說一個臨安老祖,就是十個百個找他群毆,他都不帶怕的!”
顧清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還沒說話,朱小婉飛快地補充道:
“以上的話都是地君自己說的,我們地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名叫沈彥松!您要是不服氣,還是找他算賬去吧!別拿我們這些小的出氣……”
顧清崖眼裏光芒一閃而過。
他點點頭,卻沒讓他們把那副畫收回去,而是順勢拿了過來,又仔細看了兩眼,随即慢條斯理地卷了起來:
“這畫名不副實,為了防止你們收回去以後又四處流傳,玷污了本座的名聲,本座就不還給你們了——有意見嗎?”
朱小婉立即搖頭:“沒有。”
不就是副四不像的畫嗎,連署名都沒有,還是書幽不知道從哪個旮沓角落給他們找出來的,不值錢。
再說,誰敢有意見?
顧清崖便又點點頭,随手把那畫丢給了徐瑾。
徐瑾當透明人當慣了,正看着戲,猝不及防接了副畫,莫名其妙:“你幹嘛?”
“不是會畫畫嗎?本座看你畫的就不錯,”顧清崖挑了下額前垂落的長發,臭屁道,“把這畫改改。”
徐瑾嫌棄:“你讓我改我就改?”
顧清崖:“加一個心願。”
徐瑾更嫌棄了,嘀咕道:“你的心願有個屁用……”
顧清崖改口:“那就包半個月的作業。”
徐瑾蠢蠢欲動:“這畫像是全身圖,又醜成這個樣子,要改的話,工程量可大得很……”
雖然不懂工程量是什麽意思,但顧清崖聽得出她在暗示什麽,于是想了想,又改了口,痛心道:
“一個月,不能再多了。”
徐瑾:“成交!”
朱小婉和韓淼傻眼地看着這一幕,沉默許久後,韓淼轉頭看向韓淼,真誠道:“我懷疑我沒睡醒,求證一下,朱姐,你也聽到了嗎?”
朱小婉滿臉恍惚:“不是你沒睡醒,我也聽到了。”
堂堂臨安老祖,在傳聞中兇神惡煞一口三個人的臨安老祖,此時在給高中生包作業這件事情上正跟人讨價還價。
“我明白了。”
朱小婉:“?”
韓淼目光堅毅:“是我們兩個人都沒睡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