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 符文

管理局的面積很大, 從休息室出來,經過茶水間和衛生間,再經過待客的前廳, 另一邊就是辦公區域。

朱小婉和韓淼的辦公室連着,在最裏面的位置。隔壁是幾間空置的辦公室, 緊接着是最靠近前廳的公共辦公區。

朱小婉一邊說着,一邊帶着她往前面走, 每到一個區域都會停下, 打開門讓徐瑾看幾眼,再繼續向前。

最終幾人停在了朱小婉的辦公室門前。

“東西在裏面。”

她的辦公室已經是最裏面了,再往裏看, 是兩面雕花镂空的推拉大門,從綽綽約約的空隙中往裏面看去, 隐約能瞥見幾架木質書架,林林總總堆滿了書籍。

更多的就看不見了。

朱小婉走了兩步, 沒聽見跟上來的聲音, 轉頭順着徐瑾的目光掃了一眼,笑道:“那是圖書區, 占了管理局大半面積呢。一些古籍資料或者學習教材, 甚至是現代網絡小說,在裏面都能找到。”

“你以後要是想看書,也可以随時進去, 自己找找看。”

徐瑾收回腦袋,慢半拍地“哦”了一聲:“朱姐, 管理局裏不是有位叫書幽的同事嗎?我今早見過他了, 他辦公室不在這兒嗎?”

“正要說呢, ”朱小婉又笑了笑, 指了指那兩篇古樸的圖書大門,“你既然見過他,應該也看出來了,書幽生性孤僻,不愛與人交流,他的辦公室是第三間,但不常用,幾乎整年都是泡在圖書區的,這兒就相當于他半個辦公室了。”

徐瑾點點頭,小聲感慨道:“怪不得是書妖呢。”

朱小婉耳尖,歪了下頭,詫異道:“你怎麽知道他的本體是什麽?”

徐瑾摸了摸鼻子,尴尬道:“呃……顧清崖說的。”

“你別緊張,”朱小婉忍俊不禁,“之前對你不怎麽客氣,我向你道個歉,主要是當時你的嫌疑确實是最大的,我們管理局畢竟存在特殊,抓人從不講究确切的證據,只盤邏輯和語言漏洞,所以……”

身後存在感極低的韓淼還在默默落淚,聞言抽了抽鼻子,小聲應道:“我也是。”

徐瑾扯了扯嘴角,示意自己并不放在心上。

“但你放心,你既然已經成為了管理局的一員,那我們就是并肩作戰的同事,也會是一起披荊斬棘的朋友。”朱小婉收斂了笑容,正色道,“我從不對朋友産生懷疑。”

韓淼又聳了聳鼻子,帶着濃重的鼻音道:“我也是。”

他想了想,小聲補充道:“書幽也是!”

徐瑾被她這一番激蕩人心的表态說得都有些感動了,略帶心虛地咳了兩聲:“好……好的。”

她試探着用韓淼的語氣,也回了一句:“我也一樣。”

朱小婉便又笑起來:“來吧,測試一下,測試表是要交上去的。”

徐瑾點點頭,跟随她進了辦公室裏面的休息室。

茶桌上擺着兩本書頁泛黃的古籍,以及符紙、朱砂、木劍、和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旁邊的空地上則畫了跳遠線、引體向上的單杠……甚至吊了一大袋沙包,還有雙拳擊手套和它挂在一起。

徐瑾一眼看去,腳步一頓。

她傻眼道:“這……這是入局測試?”

朱小婉的語氣十分理所當然:“對啊。”

徐瑾無語哽咽:“我差點以為是體育測試。”

朱小婉不好意思道:“确實跟厲隊長借鑒了一下人間學校的體能測試是怎麽做的……哎呀差不多啦,反正就當玩玩兒嘛,具體測試什麽規則,讓三水跟你說,你先玩兒着,我去給你拿管理局的內部鑰匙。”

她去得毫不留戀,又只剩下徐瑾和韓淼兩人大眼瞪小眼。

韓淼揉了一把通紅的眼眶:“大師,你想先體驗哪個?”

徐瑾沉思片刻:“我能不體驗嗎?”

韓淼誠實道:“顯然是不能的。”

徐瑾也就随口一說。

她當然知道不可能,畢竟牽扯到了數據上報,那就不是走後門能解決的事,她也不打算隐瞞自己的三腳貓實力。

只希望勉強夠格留下來吧,不然數據太低,也确實有點丢臉。

她咽了咽口水,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向了跳遠等等體能區域:“能跟我解釋一下,你們一個處理靈異事件的管理局,為什麽要搞跳遠這些東西嗎?”

“哦,這個,”韓淼拿紙巾擦了擦哭出來的鼻涕,甕聲甕氣道,“我們也是第一次給人做入局測試,其實本來沒有這一項的。符紙那些是為了測試你在這一行底蘊和天賦怎麽樣,但是朱姐說,考慮到你其實只有十幾歲,也不是世家出來的人,就是個高中生,沒啥能力,這一項測試可能你不太行。”

徐瑾忍了忍,額頭青筋暴起:“……能說重點嗎?”

“所以加了一項體能測試,”韓淼慢吞吞道,“畢竟我們經常會出外勤任務,抓鬼的時候跑得快和力氣大都是優點,所以得看體能怎麽樣……”

徐瑾:“……”

這個理由,竟然該死地無法反駁。

如果不是場地限制,徐瑾懷疑他們還能搞個跳高的墊床來。

她閉了閉眼,痛定思痛道:“那我先做這個吧。”

好歹是經歷過魔鬼體育中考的高中生,總比做其他的要多點優勢吧?

……

“跳遠,第三次,1米69。”韓淼抱着他的筆記本和鋼筆,在旁邊長籲短嘆,“可惜了,這是三次裏最好的成績,還是沒過1米7,剛卡過及格線。”

徐瑾咬牙:“下一個!”

“引體向上一分鐘,3個。”韓淼惋惜道,“20個才及格。”

徐瑾臉黑了。

她吊得手臂痛,又走到沙包面前,拿起了那雙拳擊手套。

韓淼在本子上嘩啦啦地寫,做着他最忠實的記錄者。

“拳擊第一次,沙包擊飛距離30厘米。”

“拳擊第二次,沙包擊飛距離15厘米。”

“拳擊第三次,沙包擊飛距離10厘米。”

“……”

徐瑾握了握手套裏已經有些脫力的手掌,喘氣問:“你确定,拳擊是這麽算成績的?”

韓淼眨了眨眼,傻愣愣地:“不知道啊,朱姐叫我這麽記的。”

徐瑾懶得管了,又蓄力朝沙包打了一拳。

“第四次,15厘米!”

韓淼驚嘆:“快快快!有進步了!加油,加油啊!”

徐瑾:“……”

5厘米而已啊。

誰能看得出,這是她全力一擊呢?

太丢臉了。

一頓測試下來,徐瑾臉紅脖子粗,又熱又燥。

她脫下手套挂回去,頂着一張通紅的臉面無表情道:“算了,我可能沒有這個體能天賦。”

韓淼嘆氣:“太可惜了……其實我覺得你還可以再堅持一下。”

徐瑾心累道:“打不動了——下一項吧。”

高中生活力四射,也本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紀。

但她依舊把本該擅長的項目卻搞得一團糟。

果不其然,即便是桌上這些看似簡單的小東西,她也還是不行。

“會舞劍嗎?”

“……不會。”

木劍被舉起,僵硬地在她手上耍了幾秒,複又放下。

“懂梵文嗎?”

“……不懂。”

桌上的古籍被拿走一本。

韓淼在“梵文”後畫了一個叉號,随即又擡頭,繼續問:“會畫符嗎?”

“……”

對上韓淼一板一眼認真的眼神,徐瑾張了張口,卻實在說不出那句不會。

她看着茶桌上已經被拿去了大半的東西,自嘲地心想,她其實根本就不适合這一行吧。

……但她還是想掙紮一下。

徐瑾收斂了眸底的神色,認真道:“我想試試。”

“當然可以,”韓淼抽着鼻子,指了指剩下的那本古籍,嗡嗡道,“本來就要試試,符文這種東西不畫一下是看不出來天賦的——這書裏記載了很多基礎符文,你可以翻翻看,随便畫畫。”

他頓了頓,見徐瑾已經翻開書認認真真看了起來,忍不住小聲說:“其實我覺得,以大師你的能力,就算不會這些也沒關系。”

“……啊?”

“你能看透人心啊,”韓淼說這話時,臉上透露出一種讓人不忍直視的天真和愚蠢,“這是我們這一行最需要的天賦了,你去當審訊員,絕對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訊出很多信息。”

徐瑾:“……”

她不說話,手裏的書又翻了一頁。

要一個社恐去做審訊員,做夢。

她拿起旁邊的毛筆,沾了點朱砂,有些生硬地照着書本上的符號,在符紙上落下了第一筆。

這是最基礎的驅邪符。

符紙一張又一張,徐瑾寫上了瘾,從一開始略帶生疏青澀的筆畫,到後來畫到不知道第幾張符紙,已經畫地得心應手,十分自然。

韓淼坐在窗邊,四十五度角憂傷仰望天空,還在為他注定逝去不回的愛情而傷神。

一回頭,徐瑾旁邊已經堆了滿疊符紙,密密麻麻全是符文,各種紋路都有。

韓淼順手接住了一張飛到自己旁邊的,攤開看了一眼,本來只是有些疑惑和驚訝,看了兩眼後,直接瞪大了眼睛。

“你畫的?”

——朱小婉手裏的大串鑰匙掉在了茶桌上,發出啪嗒一聲響。

她捏着那一大串符紙,震驚地對着徐瑾如是問道。

和幾分鐘前韓淼問的問題一模一樣。

徐瑾點點頭。

她不太明白這倆人的反應怎麽都這麽大,在心裏盤算半天,只能想到是因為她用了太多符紙的原因,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低聲道:

“我就是……一不小心,畫入了神,所以多了點符紙,不好意思啊,這符很貴重嗎?”

徐瑾肉痛地想,實在不行,這錢可以從她工資裏扣。

然而旁邊兩個人面面相觑,呆滞了數秒後,又将目光轉回到了她身上,眼神是一模一樣的滿眼放光。

朱小婉更是直接握住了徐瑾的手,深深嘆息道:“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事實證明,臨安老祖那麽多人都不跟,偏偏選擇跟着你,真的是有原因的。”

“……”

徐瑾沉默了一下:“這話好耳熟,韓淼也說過。”

“不重要,”朱小婉大手一揮,鄭重道,“重要的是,我們管理局這回撿到寶了。”

徐瑾看着自己被她抓着不放的手,更迷惑了:“?”

“你應該不知道,畫符是需要耗費精氣的,”朱小婉咳了兩聲,松開手,恢複了平日裏溫婉的模樣,解釋道,“到如今末法時代,很少有人能一口氣畫出五張符文以上,這種基礎符文,也少有人能畫得超過十張。”

“哪怕是世家子弟,每一次畫符,都需要修養幾天才能接着畫,還需要各種營養滋補,才能把畫符耗費的精氣補充回來。”

“而你!”朱小婉目光複雜道,“一口氣畫了二十張。”

徐瑾咽了咽口水,往旁邊挪了挪,猶疑道:“我……我只是照葫蘆畫瓢,根本沒感覺到有耗費什麽精氣之類的……這樣畫出來的符文也有用嗎?”

“……”

韓淼嘀咕:“太凡爾賽了。”

“一般來說,別人照葫蘆畫瓢是沒有的,但是奇就奇在這裏,”朱小婉拍了拍手裏那一沓符文,語氣誇張,“你!第一次!照葫蘆畫出來的!每一張符文!在我們眼裏,都是閃閃發光的!”

韓淼重複:“閃閃發光的!”

徐瑾:“……”

她腦袋上緩緩冒出了一個問號。

門口,一道清和的聲音低低傳了進來:“他們的意思是。”

“你的符文全是有效的。”

徐瑾轉過頭。

和門口走進來的白袍面具青年對上了目光。

他略帶羞澀地朝徐瑾笑了笑,慢吞吞道:

“很多人接觸神鬼一道久了,自然而然對符文的感覺變得敏銳起來,在他們眼裏,有用的符文和沒用的符文是不一樣的。”

“有用的符文,是有光彩的。”

“就像你畫出來的那一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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