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盤問

時間緊迫, 容不得他們再猶豫。

如果真的是書幽所說的這樣,那麽除去今天一天,楊苜芯姐弟的時間已經越來越少了。

朱小婉拍板決定, 打法激進一點,但今天太晚了, 于是幾人商量了一下,等到第二天, 朱小婉立刻扭頭就去找了常和她交接任務的厲隊, 不一會兒,便拿了扣押的通行證出來,帶着韓淼氣勢洶洶地抓人去了。

然而巧的是, 今天楊盛連請假了,最後來局裏喝茶的, 竟然只有一個吳習民。

被當着所有學生的面帶走時,吳習民的臉一陣青一陣紅。

離開前, 朱小婉給徐瑾發了條消息。

朱:怎麽不跟過來?

徐瑾看了眼窗外, 在桌下打字回:我留下來守株待兔,看看學校裏還有沒有什麽狀況。

而且她也不好天天請假, 別說顧清崖不同意, 能批假的班主任現在都被帶走了,如果還想請假,就必須去找教導主任。

社恐才不幹這種麻煩事兒。

朱:也行, 晚點記得來一起聽審,沒證據的情況下只能關他一天, 錯過了就問不到了。

徐瑾:OK。

任課老師被帶走了, 楊盛連還恰好今天請了假, 班級裏的嗡嗡聲自然越來越大, 然而一直到等到放學,徐瑾都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的身影。

楊盛連今天确實沒有來學校。

放學後,徐瑾收拾東西去了管理局,結果到了局裏才發現,吳習民被關了一天,都沒人去審問他。

他從一開始的鎮定自若,到後面的焦躁不安坐如針氈,在監控室裏盯着他的曲靖覺得他快自己把自己等崩潰了。

對此,朱小婉笑了下,拍了拍徐瑾的肩膀:“當然是為了等你回來一起……順便晾晾他,看看他自己會不會漏出什麽馬腳。”

說着,她擡了擡下巴:“看,這不就上鈎了?”

徐瑾沒有露面。

倒不是她不想,是顧清崖不讓。

他的理由是,萬一吳習民的罪證不足以他被撤職,到時候在學校裏再次碰面,尴尬和沒法見人的是她。

徐瑾嗤之以鼻,覺得他想多了,以管理局的能耐,還搞不定一個普通人?

然而還是犟不過他,這次的審問最終由朱小婉進行,書幽輔助,韓淼記錄,而曲家兄妹則因為經驗不足,被放在監控室和她一起旁聽。

半個小時後,朱小婉拿着筆錄走出來,嘆氣道:“倒是詐出來确實家暴了,就是死活不肯說他妻子這兩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我尋思着,要不去醫院問問?旁觀者說不定也有信息。”

徐瑾猶豫了下,點頭:“好。”

“怎麽了?”朱小婉仔細地注意到她的神色,“你看出什麽線索來了?直說就行。”

旁邊聽得昏昏欲睡的曲央央立刻就清醒了,擡眼看了過來,震驚:“不是吧,這你也能看出來不對勁?”

那語氣,就仿佛她已經知道徐瑾肯定是看出什麽來了一般。

徐瑾忍不住扯了下嘴角,最後一點猶疑也消失不見:“還不确定,或許……需要你們進去再問一遍。”

韓淼探出腦袋,疑惑:“再問一遍他就肯說了?”

徐瑾搖頭:“不,這次,按我說的提問。”

……

“又怎麽了,”吳習民聽見開門聲,不耐煩地擡眼,“我都說了我沒什麽好說的,不就打了幾次嗎?這是我的家事,我都沒報警,我老婆現在也好好的,你們這個什麽管理局管得這麽寬嗎??沒有證據就可以随便抓人?”

長久單一的拘禁環境已經讓他失去了溫和的表面,露出了猙獰的真面目。

“別急,”朱小婉溫和一笑,拿着先前的筆錄重新坐下,“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剛剛做過的筆錄,你還有時間後悔。”

吳習民冷着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再不把我放出去,很快就會有人找上門來。”

他這是在威脅警察?

朱小婉倒是稀奇得很,卻沒說話,事實上,他背後的吳家确實有點勢力,也是因此,他才能三番五次逃過體罰學生的後果,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裏。

吳家人三個小時前就去了宿城派出所,以為吳習民被關在了那裏,直到現在都還被厲新源他老爹攔在那邊。

“明明一天沒看到自己人,他卻依然這麽說,明顯是急了,”徐瑾拉了拉嘴邊的麥,低聲道,“朱姐,你不用問他什麽複雜的問題,從現在起,我告訴你該問什麽,然後再問他是或不是。”

一旁的書幽聽得認真:“可……可他要是,不回答呢?”

“不用他回答。”徐瑾點了點臉頰,難見地露出個淺笑來,“他的表情會替他告訴我答案。”

徐瑾說完,原以為朱小婉會猶豫,會質疑,但事實是她幾乎沒有任何停頓,便按照她所說的,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并不愛你的妻子,是不是?”

吳習民不耐煩的表情一僵:“胡說八道!我們是相愛才結婚的!”

徐瑾迅速得出結論,并在耳麥中傳遞給朱小婉:“表情不自然,是心虛的表現,但說話中氣十足,這句話不是說謊。”

“五年前,你囚禁了你的妻子,是不是?”

吳習民頓了下,一臉好笑:“這個問題你剛剛好像問過我一次,警官?我說了,不存在這回事。”

徐瑾看着監控裏男人帶着鄙視的眼神,思索兩秒:“不是五年前,是兩年前。”

朱小婉于是複述了一遍,又問:“是不是?”

吳習民啞巴了兩三秒,臉上的肌肉抖動了兩下,這才移開視線:“不是。”

不必多說,這是猜中了。

“你妻子在五年前精神失常過,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徐瑾讓韓淼在“精神失常”和“五年前”這一行上打了個對鈎。

“兩年前發生過一些意外,于是你囚禁了你的妻子,她很少再在人前出現,是不是?”

“……”

徐瑾擡了擡手,繼續讓韓淼打對鈎。

“讓我猜猜這個意外是什麽,”朱小婉十分沉穩,她的語氣随着耳麥裏徐瑾的語氣而随時變換着,又自帶一種上位者的不怒自威,“是你妻子的意外,還是你的意外?”

“……”

吳習民學聰明了,開始不說話。

“哦,都有。”朱小婉狐假虎威,看着對面人神色變幻,表面鎮定,內心卻有種她竟然有一天也能這樣拿捏犯人的酸爽。

“是你妻子下定決心要跟你離婚了?還是她的精神失常終于引起別人的注意了?”

“……”

依然是沉默。

徐瑾示意韓淼兩個都打上勾。

也就是說,這些楊苜芯其實都沒說謊,只是時間點改了一下。

五年前,她被吳習民打到精神失常,經常瘋瘋癫癫去學校鬧事,但周圍的同事并不清楚。

直到兩年前,她在手術臺上暈倒,吳習民為了維護自己的名聲,将她囚禁在家。

“那三年裏她常去鬧事,你在學校裏很煎熬吧?”朱小婉換了個姿勢轉筆,“可你為什麽忍了三年,偏偏在兩年前忍不住了呢?”

“我猜,是因為楊盛連轉到宿城三中教書了?”

“你怕被小舅子發現自己毆打妻子導致她精神失常,于是選擇把她關了起來。”

吳習民一抖。

打鈎。

“那我再猜猜,楊盛連發現沒有呢?”朱小婉勾着唇盯着他,片刻後,恍然笑道,“哦,那看來是發現了,我再猜猜,他後來經常去找你詢問他姐姐的情況,但你不承認,是不是?”

沉默。

打鈎。

“你肯定想辦法了。”徐瑾和朱小婉的聲音在耳麥裏重疊,“中間或許有一兩次,楊苜芯的弟弟想幫她逃出來,但被你發現了,你覺得這樣下去不行。”

“你想着,反正這女人都瘋了,不如一了百了,于是你開始了你的殺人計劃……”

這裏其實是徐瑾胡謅的,按照邏輯來講,也确實只有這一條路可以成為結局,于是她選擇詐一把。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

“我沒想殺她!”

吳習民豁然擡頭,紅着眼睛大吼道,“我說過了,我愛她!我已經知道錯了,我後悔了,我不該打她,我想救她!所以——”

徐瑾靈光一閃:“所以你不知道從哪裏找到了一個木偶——請木偶裏的靈魂幫你實現願望,是嗎?”

吳習民的嘶吼聲頓時卡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朱小婉:“你……你怎麽知道?”

朱小婉心想我也不知道,知道的另有其人。

書幽眼睛亮晶晶地,好奇道:“這……這是怎麽猜出來的?”

明明木偶一直在楊盛連身上,怎麽會和吳習民有關系!

徐瑾卻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又思考了下,見衆人都看着自己,故作深奧道:“當然是靠——思考家獨特的想象力。”

曲家兄妹頓時長長地“切”了一聲。

之後的邏輯就很好理順了,木偶最先到了吳習民的手上,按照他所說的,為了讓妻子回歸正常,他向木偶裏的人獻祭了貢品,喚醒了裏面的“邪神”。

至于貢品是什麽——

徐瑾順口又道:“我猜,是楊盛連吧?”

她又猜對了。

準确來說,他獻祭的是楊盛連的靈魂。

事到如今,吳習民也沒了掩蓋的心思,問什麽說什麽,就是擺着一張人人都欠他的臉,格外欠揍。

他看楊盛連麗嘉這個小舅子不順眼已經很久了,加上對方還知道妻子被他家暴的事情,為了讓妻子恢複正常後也永絕後患,吳習民幹脆一石二鳥,用楊盛連的命,來換/妻子清醒。

他聲稱木偶裏的人從沒有露面過,十分謹慎,并且告訴他,如果要它幫忙完成願望,就必須把它送到楊盛連手上。

于是吳習民就以網絡抽獎中獎的名義,把木偶打包匿名寄給了楊盛連。

木偶送走的第三天,他妻子楊苜芯就從渾渾噩噩的狀态中清醒了過來,就像沒事人一樣,甚至當天就去醫院做了心理檢測,和正常時的狀态一模一樣。

于是沒過幾天,楊苜芯就在醫院複了職。

一開始吳習民還總擔心她會跑路,畢竟之前她被關起來的時候就總想要偷跑,但因為惦記着“邪神”說過的話,他沒有拘束楊苜芯的自由。

悄悄觀察幾天後,他也放心下來,楊苜芯确實沒有逃跑的意思,就像是根本不記得以前挨打的經歷一般……

至于木偶送到楊盛連手上後又發生了什麽,吳習民就一問三不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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