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事情這麽快就能解決, 當晚朱小婉就發v信提醒徐瑾,第二天就可以去局裏進行測試了,正好周末測完, 不耽誤她上課。
她說到做到,直接給徐瑾打了這個月一半的薪水。
徐瑾心情愉悅地把錢收了, 又心想,其實耽誤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她一向不樂意上課。
雖然是在心裏打的算盤, 顧清崖卻還是聽見了。
他正蹲在窗臺邊數着從徐瑾那裏讨價還價搶來的零食, 頭也不擡道:“那怎麽能行,你既然是學生,還是要以學業為主。”
徐瑾:“古人有首詩, 不知道同樣身為古人的你聽過沒有。”
顧清崖饒有興致地擡了擡眼皮:“什麽?”
“學習誠可貴,自由價更高, 若為賺錢故,二者皆可抛。”
顧清崖沉默了下:“你現編的吧?本座怎麽沒聽過?”
徐瑾嫌棄道:“沒文化, 真可怕。”
顧清崖:“……”
他道:“徐小瑾同學, 問你個問題。”
徐瑾寬容地一揮手:“說。”
顧清崖支着下巴,笑眯眯道:“你一個班級倒數第一, 是怎麽有勇氣說出這種話的?”
徐瑾:“……”
張口, 哽住。
顧清崖攏了攏袖子,慢吞吞道:“話說起來,我年少時讀書可是次次名列前茅, 怎麽只是有絲分裂了一下,到你這就基因突變了呢?”
徐瑾:“……”
欲罵又止。
顧清崖跳下窗臺, 拍着她的肩膀, 語重心長道:“你看, 這才是沒文化, 真可怕,吵架都吵不過我。”
“還是好好學習吧。”
徐瑾:“……”
她左右看了看,最後把身邊的枕頭砸了過去。
此局舌戰,臨安仙座勝。
但第二天,徐瑾被迫起了個大早,和顧清崖一起趕到管理局時,卻只看見了前廳的木桌前坐着的,一個眉清目秀的長發古裝小帥哥。
……或者準确來說,是左半邊臉眉清目秀。
另外半邊,則布滿了燒傷的痕跡,看着毛骨悚然。
墨叔從後面追過來,聲音也由遠及近:“哎喲,徐丫頭,跑那麽快幹什麽,我是想說,剛剛小朱和小韓他們出去了,好像有什麽急事……讓我跟你說一聲,你是要搞那個什麽入局測試對吧,要不改天再來?”
徐瑾還未回答,木桌前原本正在皺着眉整理書卷的小帥哥已經擡起頭,看到了她和顧清崖的存在。
雙方都愣了一下,下一秒小哥擡手,下意識把木桌上放着的半邊面具扣到臉上,随即起身緩緩道:“徐……姑娘。”
白玉面具質地玉潤,配上他這身月白色的廣袖長袍,仿若清風拂面,令人耳目一新。
徐瑾出神兩秒:“您是……”
對方的目光在顧清崖和自己一樣的長發上頓了一下,随即垂眼,避開她的視線,聲音極輕:“我叫書幽……”
徐瑾慢半拍地“哦”了一聲:“我聽說過你。”
但還是第一次見。
書幽也說:“我也知道你……還有這位,臨安,大人。”
顧清崖視線從他身上一掠而過,朝他點點頭。
墨叔在一旁樂呵呵地插嘴道:“小徐,小幽也是咱們局裏的人,不過他性子腼腆,不愛和人說話,你們有什麽話還是問我吧。”
徐瑾應了一聲:“朱姐沒說是什麽事這麽急嗎?”
竟然消息也沒給她發,只留了個口信就走了。
墨叔啞然,撓了撓頭:“還,還真沒說。”
書幽舉手:“我,我知道。”
徐瑾目光一下又挪到了他身上。
顧清崖看看她又看看書幽,随即環臂,目光意味深長。
書幽神色略顯慌亂,再次低下頭:“朱姐說,昨日帶回來的一人一鬼中,那,那只鬼……”
他說話語速很慢,徐瑾聽了半天沒聽到重點,忍不住接話問:“那只鬼怎麽了?”
書幽:“跑了。”
徐瑾詫異:“這樣。”
那她來的确實不是時候。
書幽看她皺着眉,想了想,出聲道:“別擔心,朱、朱姐他們肯定……”
安慰的話還沒說完,那邊徐瑾突然道:“回去可以,但是我今天是打車來的,來去費用能報銷嗎?”
書幽:“……”
徐瑾擔憂道:“怎麽了,不行嗎?”
書幽咽下剩餘的話,點點頭,又局促地去收桌上的紙筆,道:“可,可以。”
徐瑾滿意了:“對了,你剛剛要說‘朱姐他們肯定’什麽來着?”
書幽擺手:“沒,沒什麽。”
小帥哥原來還是個結巴。
徐瑾覺得更有意思了。
但可惜書幽很快就以有事要處理為由走了,墨叔和她打了個招呼,也繼續回去練他的書法去了。
顧清崖這才從兜裏摸出藏了半天的薯片零食袋,一邊玩兒似地往嘴裏丢,一邊跟在她身後出了管理局的門,懶散道:“這就走了?”
徐瑾目不斜視,也從口袋裏摸出青玉佩來,另一只手則伸到他面前:“不然呢,留下來跟他們一起抓鬼?”
她可沒那個本事。
顧清崖頓了頓,吝啬地放了一小片薯片在她掌心,陰陽怪氣道:“我看你盯着那小子的眼神都能吃了他了,怎麽不多聊聊?”
徐瑾瞥了他一眼,把薯片丢進嘴裏,面無表情地嚼了嚼:“我只是在想,他那身打扮,和你剛出現在我面前時很像……他也是個神仙?”
“那倒不是,”顧清崖眯了眯眼,“他是個器靈,不出意外的話,本體是本書。”
怪不得叫書幽。
徐瑾點點頭,突然一頓:“你怎麽知道?”
“我知道得多着呢,”顧清崖微微一笑,如數家珍道,“我還知道墨老頭子是支老毛筆成精,姓韓的小子我說過了,來自寒鳥一族,朱小姐則是只饕鬄大妖……不過法術和記憶似乎被封印了大半。”
“她應當和我差不多大,”顧清崖掐着手指算了算,若有所思道,“饕鬄一族放在本座那時,生來是仙,可她卻是平凡妖族之體……恐怕這其中大有緣由。”
徐瑾才不關心這些,她只挑了下眉,一邊把玩着手裏的玉佩,一邊興致勃勃地問:“你還有這本事?怎麽看出來的?”
做起這個動作時,她的神态竟與顧清崖有幾分相似。
顧清崖還在抱着薯片啃,臉上不無得色:“自然是因為本座天賦異禀。”
徐瑾:“……”
她就多餘問。
她又伸手要薯片,顧清崖卻嘀咕道:“你自己沒薯片嗎……”
徐瑾呵呵一笑:“是誰剛買的時候死活不吃?你忘了這零食是誰買的?”
顧清崖理直氣壯:“你不吃只是失去了一袋薯片,我不吃,可是失去了一大片快樂!”
徐瑾被他這日益漸進的不要臉話術驚到了。
她懶得管,幹脆直接伸手去掏,卻被顧清崖靈活躲過。
然後嘩啦一聲,薯片撒了一地。
“……”
兩人面面相觑。
這下一大片快樂真的沒了。
顧清崖捏着吱呀作響的薯片袋子,不敢置信的表情活像是丢了孩子的寡婦:
“徐小瑾!你好歹毒的心思!我還沒吃多少呢——你賠我薯片!”
徐瑾心虛地咳了一聲,剛要說話,忽然瞳孔一縮:
“這是什麽?”
顧清崖一邊嘀咕“你別想轉移話題”一邊轉過頭,目光在觸及她面前憑空出現、無火自燃的符紙時停了一下。
“傳訊符。”
以傳訊人的頭發作信物,可以在最快速度內,将訊息傳達到任何地方,且只有收信人能看到。
但現世連捉鬼都已經改用鎖魂鏈改造成的手铐了,更別提通信之法,很少再有人會用這種樸實無華的傳訊方法。
況且……
徐瑾目光落在落款人的名字上。
是朱小婉的傳訊。
急,速請臨安大人相助。
顧清崖起身,随手把薯片袋子丢進垃圾桶:“什麽樣的情況下,他們會無法使用手機通信?”
徐瑾不假思索:“沒有信號的時候。”
那就只有一個地方了。
顧清崖伸手,捏着尚未燒盡的紙符邊緣,低頭輕輕嗅了嗅。
随手手指一撚,最後那點紙屑化作飛灰,消失在他指尖。
“去不去?”
“……她求助的是你。”
顧清崖歪了歪頭,笑道:
“但我想聽你的。”
徐瑾沒有多猶豫,平淡道:“我不去,你随便。”
顧清崖還要說話,面前忽然又飛來一張符紙。
“等等。”
徐瑾回頭。
顧清崖:“确定不去嗎?”
徐瑾幹脆利落地拒絕:“不——”
顧清崖指尖夾着那張新符紙,悠悠道:“朱警官說追加一個條件,你要是肯去,入局測試全部免掉,直接讓你正式入職,這個月的薪水再加一千。”
“……”
“——不去怎麽能行呢,”徐瑾微微一笑,退後半步,再轉過身,一本正經道,“哪條路?”
顧清崖:拿捏。
紙符再次燒盡,他伸手勾了勾,示意徐瑾靠過來點。
徐瑾不滿:“你逗狗呢?”
一邊說,一邊不情不願地湊過去:“幹嘛?”
她全然沒有想起來,這場景在她前兩天逗厲新源時也出現過。
“本來想帶你禦劍飛行的。”顧清崖憂愁地仰頭看了看天,“不過看你好像不太樂意?”
徐瑾眼前一亮,立刻張開雙手,目光熠熠:“誰說的?我準備好了,來吧。”
顧清崖挑眉:“想飛?”
徐瑾:“想。”
顧清崖:“求我。”
徐瑾迅速:“求你,爸爸,帶我飛。”
顧清崖:“……”
雖然但是,願望是實現了,但為什麽一點成就感都沒有呢。
他伸手按住徐瑾的肩膀,頓了一下,懶散道:“你抱我還是我抱你,選一個吧。”
徐瑾愣了一下:“啊?”
顧清崖:“青蓮劍速度很快,不抱的話,你可能會掉下去。”
徐瑾:“那,這兩種抱法有什麽區別嗎?”
“沒有。”
徐瑾:“……”
顧清崖趁着這條小路暫時沒人,利落地抽出青蓮劍,又将她的頭往懷裏一按,下一刻就抱着她騰身而起:
“別墨跡了。再等下去,可能就得給朱警官他們收屍了。”
徐瑾腦袋一暈,下意識閉眼收緊了手臂,只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都升到了空中。
她忽然有點後悔,不敢往下看,只能将顧清崖抱得死緊,聞着他懷裏若有若無的露水味,竟然莫名安心。
不過短短十幾秒的時間,頭頂就傳來顧清崖淡然的嗓音:“到了。”
徐瑾緩了緩,剛要睜眼,就聽顧清崖調侃道:“你抱這麽緊,是想把本座勒死然後取而代之嗎?”
徐瑾:“……”
“你有什麽好取而代之的。”
徐瑾面無表情地放開手,順手嫌棄地在他胳膊抹了一把——
也不知道在抹什麽,反正抹就對了。
她擡眼看向周圍:“這是……我之前進過的那個罩?”
古色古香,但全然陌生。
“是。”
顧清崖負手提了劍,卻沒同往常一樣收回袖子裏,緩緩踱至她身旁,看了眼面前濃重的霧氣,道:“但現在又有些不同了——有人将這片天然行成的罩,圈為了自己的地盤。”
“……誰?”
“傅阿绫。”
或者說,蕭绫。
“所以說,”徐瑾面無表情地偏頭,“就這麽一條街的距離,你帶我禦劍飛行過來了?”
“……”
“還故意讓我求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