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輪回鏡, 我已經跟你講過一遍了——那就講點你不知道的吧。”
顧清崖思索了下:“它同樣出自神匠秀安之手,和與我失去聯系的和氏璧一樣,被亂世諸國奉為至寶, 直到落在一位妖妃手中。”
“那位皇帝骁勇善戰,用兵如神, 卻十分寵愛這名妃子——但這妃子并不愛他,她的父親死在皇帝手上, 她的族群被迫臣服于這個國家, 而她就是被獻上的祭品——她的任務就是要讓皇帝無心朝政,讓這個國家的內裏變得腐朽生蛆。”
徐瑾聽得津津有味:“她成功了?”
“她成功了。”
顧清崖笑笑,“她用情愛之事讓皇帝耽于美色, 并從皇帝手中,拿到了當時無數人追捧的輪回鏡。再用輪回鏡回到了十幾年前、第一次見到皇帝的時候。”
“她幹了什麽?”
“她把皇帝殺了——”顧清崖語氣淡淡道, “以自己身死魂滅、不入輪回的代價。”
一國之君的死畢竟不是小事,皇帝死了, 這個國家的氣運也就盡了, 很多命中該死的人沒死,不該死的還活着。諸國的分布也因此産生了變化。
人間的動蕩更混亂了。
按理說, 進入輪回鏡的人其實無法對過去的人産生什麽影響, 但有一種例外。
“那皇帝是真心愛着她的。”
所以她在輪回鏡中,才能真切地傷到皇帝、殺死皇帝,并重置整個故事線。
以凡人之軀, 撼動未來百年江山社稷的走向。
她不死,難平衆怒。
輪回鏡這一次動靜太大, 是顧清崖當時游歷四方, 發現了輪回鏡的波動, 傳信給了其他十六仙座, 為防止這次的事勾起太多心懷不軌之人的觊觎,他們在彼此的見證下,合力将其封印在了長寧山頂的一只山河鼎鼎角邊。
以神器之力封印神器,加上是顧清崖親筆封印,輪回鏡即便生出了靈智,也再難翻身。
“又是長寧山,”徐瑾長嘆一口氣,重新躺了回去,想了想,又問,“對了,你是十七仙座之首,那其他十六人呢?”
顧清崖:“……”
他沒忍住又打了個哈欠:“你實在好奇的話,我說了,等我将這些都寫下來,編成書了,你可以慢慢看。”
徐瑾沒趣地撇撇嘴:“你看我一天到晚都在上課,哪有那個時間,……再說了。”
顧清崖困得頭一點一頓的,聞言勉強又掀開一點眼皮:“再說什麽?”
徐瑾猶豫了下,頗有些神神秘秘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成績不好嗎?其實是因為——我有隐疾。”
顧清崖:“?”
徐瑾挺了挺胸膛,一本正經:“我暈字。”
顧清崖:“……”
他躺了回去,翻身拉上窗簾,動作利落地給自己蓋上了被子,留給徐瑾一個冷酷無情的背影:“晚安。”
徐瑾沉默了兩秒,随即震怒道:“你就不能表現出一點對一個患有隐疾之人的正常表現嗎?!”
“哦。”
顧清崖古井無波道:“那就‘晚安,隐疾之人’。”
徐瑾:“……”
後半夜終于無話。
大半夜爬起來聽故事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徐瑾起床的時候無比艱難,手機鬧鈴響了三次,被她關了三次。
最後顧清崖無法,親自上手,直接把她被子掀了。
天氣轉涼,大早上被掀被子,徐瑾直接冷得打了個哆嗦,立刻就清醒了,張口正要罵,顧清崖已經把手機屏幕按亮怼到了她剛睜開的眼睛面前:“我需要提醒你,現在已經六點四十五了。”
七點早讀,而她還得走着去學校——
徐瑾立刻翻身起床,抓着衣服火速去衛生間洗漱,三分鐘後,匆忙鎖上家裏的門,背着書包往車站狂奔。
她奢侈了一把,打了趟車。
好懸才在上課鈴打響的前一秒,氣喘籲籲得踏進了教室的門。
顧清崖在後面悠哉悠哉地跟着飄了過來,語氣頗有幾分看戲的幸災樂禍:“急什麽,昨晚不睡覺非要拉着我半夜聽故事,那時候也沒見你急啊。”
徐瑾書包一甩,“恰好”從他臉旁擦過,又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已經上課了,她不好開口和空氣說話,于是只瞥了顧清崖一眼,眼神警告:【就會說風涼話!沒用的老神仙!】
顧清崖理直氣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
徐瑾一邊拿文具,一邊不忘和他反唇相譏陰陽怪氣:【不知道是誰之前天天在我耳邊念叨,說我們是同一個人的……哎呀,我真忘了,誰啊?是隔壁家老王養的那只天天見人就汪汪叫的狗吧?】
顧清崖眼觀鼻鼻觀心,原地打坐,一副“我不聽我不聽你在念經”的架勢。
徐瑾一拳打到棉花上,氣得直翻白眼。
放學後,她按約定繼續去管理局打卡,走到門口,正跟顧清崖照常吵吵鬧鬧,一擡頭,卻見大院前廳正坐着兩個年輕男女。
男的大學生模樣,笑起來有一對梨渦,标準的陽光帥哥。女的容貌更耀眼奪目,氣質傲人,像是哪個大企業出來游玩的大小姐,看着倒比男生要更小一點……都不知道有沒有高中畢業。
徐瑾頓下步子,顧清崖下意識停下鬥嘴,順着她的視線望去,挑了下眉。
角度問題,前廳兩人并沒有看見他們,正大聲争吵着,生怕別人聽不見般。
女生表現得十分煩躁:“我都說了我來就行,你為什麽非要跟過來!”
“舅姥爺不放心你,你剛過成人禮,不好好在家待着等家裏安排工作,非得淌這一趟渾水幹什麽?”男生皺着眉,壓低了一點聲音,“我的小祖宗,綿族的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的,那個阿婆肯定也沒那麽簡單……”
女生還沒回話,韓淼從另一頭的走廊裏匆匆步出:“曲小姐,我們朱局現在正忙着處理案子,疏于招待,很是對不起。她讓我說一聲,感謝兩位護送傅阿婆前來,一路上辛苦了,請到休息室喝兩杯茶……”
這臺詞一看就是朱小婉現教的,韓淼說得幹幹巴巴毫無感情,像個失去七情六欲的機器人。
徐瑾正猶豫,想着這場景,現在進去是不是不太适合,那一頭韓淼帶着人剛要去休息室,随便往門口掃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大院門口的他們,脫口喊了句:“徐瑾!你來打卡?”
“綿族那位……族長來了,正在朱姐辦公室聊着,你可能得等一會兒。”
他們局裏打卡比較特殊,打卡器在朱姐那兒,必須得員工親自去報道。
徐瑾被他這一喊,一時退不能退,只能頂着另外兩人飛過來的灼灼目光,拽着旁邊的顧清崖一起,硬着頭皮上前,假裝沒看見韓淼充滿希翼的眼神:
“哦……那我就等等吧。”
“……”
韓淼硬邦邦地介紹道:“這兩位也是我們局裏的工作人員——徐瑾。這是罡城曲家來的曲小姐曲央央,還有這位,是她哥哥曲靖。”
曲央央聞言自覺地昂了昂頭,露出一副似乎十分驕傲的模樣,聽到後來,又特意糾正道:“不是親哥哥!是差了很多很多層親戚的遠房表哥!”
曲靖聞言,眼神黯淡了下。
徐瑾不動聲色又仔細看了兩眼,發現這兩人眉目間長得确實有點相似。
她“哦”了聲,說了句:“你們好,我是徐瑾。”
顧清崖也禮貌性地點點頭。
曲央央敷衍地“嗯”了一聲,曲靖倒是朝他們和善地笑了笑,回道:“你好。”
然後徐瑾就僵着脖子,和這三人開始大眼瞪小眼。
曲央央等了半天,沒等到他們的眼神由陌生轉變到“震驚”“向往”“仰慕”,不由皺眉,不滿道:“你們沒什麽要說的嗎?”
徐瑾茫然地眨了眨眼:“我們要說什麽嗎?”
曲央央不敢置信:“你們不知道我是誰嗎?”
徐瑾更茫然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顧清崖:“我們應該知道嗎?”
“罡城曲家啊!罡城曲家你們都沒聽過?你們怎麽當的這個管理局工作人員,還有你旁邊這個人——”話說到一半,曲央央話音一頓,眼神從徐瑾身上的校服和書包上一掃而過,随即震驚地拉住韓淼。
“等一下,她還是個高中生?”
韓淼同樣茫然地“啊”了一聲。
曲央央瞪大眼睛:“她還是個高中生,為什麽能來特殊管理局工作?”
“那當然是因為,”韓淼啞巴了一下,撓了撓頭,“她成年了啊。”
為什麽不能來管理局工作?
曲靖無奈,伸手拉了下曲央央的衣擺,示意她在外面收斂一下這風風火火的性子。
另一頭,徐瑾也偷偷拽了下旁邊裝啞巴的顧清崖,傳音問:【罡城曲家是哪家?我應該認識嗎?】
顧清崖的視線從那兩人身上随意掃了一下,懶洋洋道:【不知道,沒聽過。】
【還有你臨安老祖不知道的事?】
【臨安老祖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顧清崖坦然道,【我睡了一千年,人間早已滄海桑田,你覺得我能知道什麽?】
徐瑾撇嘴,再次痛心疾首地批評道:【沒用的老神仙!我到底養你有什麽用!】
顧清崖微微一笑:【還是有用的,能養眼。】
徐瑾:……
那頭,曲央央滿臉詫異,最後一把拽住韓淼的手臂:“大哥!我也成年了!我能不能進你們管理局做事?你知道的,我來自曲家,降妖除魔不在話下……”
韓淼為難地拉開她的手:“可是……我們也會降妖除魔,而且這就是個小城鎮,沒那麽多妖魔要除。”
曲央央啞然了一瞬間:“那符咒呢?我會的可多了,符咒一次能畫十張!每次只要休息兩天就能恢複過來!我伯爺爺說我是曲家年輕這一輩最有天賦的……”
“你說的符咒……”韓淼緩緩指向旁邊看似發呆、實則正和顧清崖說悄悄話的徐瑾,“她一次能畫二十張。”
“還不會耗費精力。”
曲央央又沉默了:“……”
“那我比她更年輕!更有權勢!我伯爺爺說了,未來整個曲家都是我的——”
韓淼這回的語氣變得有點硬邦邦的冰冷了:“我們特殊管理局,收人向來看能力,不會以權勢作為員工審核标準。”
曲央央:“……”
徹底沒話說了。
作者有話說:
各位元旦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