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旻則回頭看已經站起來的嚴瀾,她也正在看着他,他移開視線,嚴瀾失望的垂眼,手無意識的扣着衣服上的穗子。
她轉身看身後的大門,東現有些把不定主意,剛剛看秦旻則棄之如草履,可剛剛又像被下了蠱,他有些摸不着頭腦,于是他看了看秦旻則,詢問他的意思。
秦旻則在這一瞬間發現自己的身體又不能控制了。
他內心笑了一下,他覺得嚴瀾是想多了,即使是為了何零兒,他也不會做出什麽事。
他嚴格意義上是個道德上的好人,救死扶傷,治病救人。
但他本質上卻也是個自私自利的人。
很矛盾……
他沒有再看嚴瀾一眼就坐回了位置上,青澀的女子在邊上給他遞了一杯水,貌美的女傭人手上摔破了皮,但也沒敢走,站在一邊。
東現撓撓頭,看着哭紅了眼睛的嚴瀾,啧啧感嘆兩聲,這女子的情啊愛啊,他是着實不懂,難道真的是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嗎?
可也不看看秦二哥是個什麽人物,出生被棄,赤手空拳,雖說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但境遇天差地別。二哥是從小被放棄的私生子,扔在荒郊野外,卻也沒死成,被他爹撿到帶了回來,但長大一點他娘找了過來,是唱戲的。
他娘扔了他之後又于心不忍,偷偷的關注着,看着他被東現父親撿了回去。
養了他十一年之後,他娘來認他了。
秦禮道沒跟着走,也沒去秦家,但他留了一封信給東現家,就走了。
再回來,就是十二年之後了。
秦家大張旗鼓的找他,想認祖歸宗。
秦禮道西裝革履的回來了。
東現一開始還沒敢認,還是秦禮道當衆把他攬了過去,叫了一聲弟弟。
東現看着嚴瀾被摧殘的五顏六色的臉,難得的嘆息了一聲,秦二哥平生最讨厭的就是唱戲的了,但他又特別喜歡上戲園子找樂子,真是奇怪。
秦禮道不再看她的意思無非是讓她滾,滾越遠越好,今天不想在這裏再看到她。
但今晚她被秦禮道甩巴掌又踩腳底下的事不出半天時間就會傳遍全城,之前也許還有人會稍微忌憚着一點,可明天,嚴瀾會被所有人踩在腳底。
嚴瀾走的時候秦旻則看了她一眼,水煙色的裙子像朵花一樣一漾一漾的,她的背努力挺的很直,但細看仍能看出裏面的逞強。
這不是零兒的背影。
***
一出大門,何零兒就回來了。
她感受了身體,臉部灼熱,她輕碰了下,痛的收回了手。
她靠着牆仔細的回憶了下在裏面發生的事,秦旻則,不是,準确的說是秦禮道,他總給人一種矛盾感,注視着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涼薄感,但眼神又很深邃,會讓人誤以為他深愛着自己。
她扭着脖子想,也許秦禮道是嚴瀾的一個劫。
他充當了一個好人的在絕望之際救下她,又在她感激之時強要了她,在她傳出要做他姨太太時的不幹涉縱容,也在她苦苦哀求時毫不留情地推開了她。
他對她完全無法定義。
他對她的那根線時長時短,時有時無,但嚴瀾卻緊緊的拽住了這根線,然後把自己纏了進去。
她回頭望了下那道鐵門,一道門隔開了兩個世界。
忽然有幾聲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擡頭看過去。
幾個流裏流氣的男人嘴裏叼着樹枝正向她走來,他們看着她明顯的不懷好意,眼裏淫邪。
何零兒眯着眼抽空還總結了下,這天底下的好色之徒欲行不軌之事時這眼神都是一樣的猥瑣,滿臉的也是縱欲過度的油膩感,底盤發虛。
“你好呀小妞。”其中有一個穿着白色大背心的人說。
何零兒慢慢站直身體:“很明顯接下去我不太好。”
“嘿,有意思,”白色大背心轉頭對着灰麻衣的男人說,咧出一口大黃牙,“既然這樣,我們哥幾個接下去讓你好好好一好,好不好?”
這其中的“好”是哪種好,何零兒不用看他們的眼神都能聽出來。
“我要說不好,你們就能放過我嗎?”何零兒瞪着圓圓的眼睛說。
“哈哈哈哈哈……”幾人笑作一團,灰麻衣的男人彎腰笑到肚子疼,“小妹妹真是太有趣了,不枉費我們哥幾個素了好幾天,今天能來頓飽的。”
何零兒活動了下手腕,嘻嘻一笑:“幾位大哥不怕夜路走多了碰見鬼嗎?”
“我們就是你遇到的鬼啊,哈哈哈哈……..”白色大背心和灰麻衣勾搭着肩,頭挨在一起,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今晚咱哥仨真的是賺翻了,碰上這麽個有趣的小妹妹。”
何零兒湊了點上去,眼睛圓溜溜的,說:“我可不是你們小妹妹喲——”
“哦,你是我們姐姐行了吧,姐姐,咱去找個好地方玩玩兒——”
話還沒說完,何零兒猛的一拳頭砸上他腦門,雙手掰住他肩膀,借力騰起,膝蓋頂着他的胃,白色大背心痛的彎腰,一句“他娘的狗雜種”已經罵出口。
“我是你們姑奶奶祖宗——孫子們,見着姑奶奶還不趕快磕頭叫人!”
“臭娘們!”灰麻衣和身後幾人一改剛剛的态度,兇神惡煞起來,一起沖了上來。
何零兒卻不像剛剛那樣打了,腳底一抹油,拔腿就跑。
她剛剛在他們過來的時候就發現她身後有一條僅供一人通過的小道,她只要虛晃一下再躲進去然後拿東西遮擋一下,大黑夜的一般人找不着她,那幾個人喝的醉醺醺,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虛的要命。
外面靜悄悄的,何零兒有些奇怪,嚴瀾竟然沒有出來控制她。
那麽今晚這些人就不是嚴瀾的遭遇,那天她應該也是避過去了。
她慢慢放下手上的雨布,放在地上,想要挪動身體出來,結果紋絲不動。
"???”
她又掙紮了下,發現兩面牆把她卡的死死的。
“……???”
何零兒愣了下,掙紮的更起勁了,牆面粗糙,磨的肉疼,才一會,她就覺得這胳膊比臉都要疼了。
她不敢置信,擡頭望了下天,今天月中,月亮圓滾滾的像個大月餅,與她兩兩相望于無言。
***
不出所料,嚴瀾被秦二少棄的消息不出半天就已經傳遍了。
東現的聚會無人知,也沒人這麽大膽敢随便亂說,但嚴瀾的事就不是個需要保密的秘密了。
天一亮,在別墅內荒唐了一晚上的人穿起衣服,打起領帶,一推開門又變成道貌岸然的僞君子。
秦旻則半夜就回去了,早上起來的時候吃着早飯想着等會得去一趟嚴家找一下人,一晚上過去了,零兒應該回來了吧。
吃完了飯,陳新進來,“二少。”
“嗯。”
“還是大少的事,秦老爺發文給三家報社了,說要揭穿你給秦大少報仇。”
秦旻則:“備車。”
“好的,我們去哪?”
秦旻則說:“嚴家。”
陳新:“……”
他頓了頓,覺得秦老爺的事大概二少是不在乎的,也就沒有再提,但他也沒能猜出來二少去嚴家有什麽事,嚴瀾的事昨晚應該已經翻篇了,嚴格這幾天北上出差,現在偌大的嚴家也就剩下不太争氣的兩姐弟在家,他實在想不出二少要去找誰。
“嚴瀾昨天回家了嗎?”秦旻則問。
“……”陳新愣了下,才反應過來:“瀾小姐?”他定了定心,才回答:“好像沒有,聽說一晚上都沒人見到過她,也沒見她回嚴家。”
“沒回去?一晚上?”秦旻則心猛地一跳。
“對。”陳新低頭回答。
“一晚上沒人看過她?那她會去哪裏?”秦旻則有些急的開口,心裏想着,一晚上沒回家的話,那現在是嚴瀾還是零兒,那她會去哪兒。
他對這裏不熟悉,也只能派陳新派人去找。
陳新一頭霧水的派了很多人去找,裏裏外外把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最後在弄堂裏找到了昨晚那幾個流浪漢。
他們酒還沒有完全醒過來,陳新拿水潑了他們,白背心一個躍起大叫:“臭娘們,看我不搞死你!”然後又軟軟的倒了下去。
灰麻衣酒醒的快,看到一群人盯着他們吓的腦子騰的就醒了,他很快就認出了為首的是赫赫有名的秦老板身邊的助理,腦門上立馬出了一層汗。最近秦二少才因為殺了自己的大哥而被同城的人關起門來議論,說的都是這些大人物冷酷無情,殺人如殺雞一般的狠心。
于是,陳新一句話還沒開始說,幾個人都已經吓腿軟了。
手下拎着幾個人在他們追的這條街上來回跑了幾圈,仔細的搜索了可能躲藏的地方,最後停在了一條極不起眼的小巷子前面。
說是小巷子,其實就是兩棟房子造的很近而産生的一個過道,陽光照不進去,黑漆漆的,陳新之所以能注意到這裏,是因為他看到了一片布料,一片煙水色,和昨天瀾小姐穿的衣服顏色一樣的布料。
手下遞了手電筒,陳新打開燈,一束強光打進去,這地方,陳新連個頭都卡不進去。
但這附近所有地方都找了,這裏是唯一一個沒有搜尋過的地方了。
他随意的面無表情的往裏看去,燈光下,他與何零兒面面相觑。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叫你一聲悟空你敢答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