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遇石

徐瑾在放學回來的路上撿到一塊石頭。

說是塊石頭,倒更像是塊玉,上頭有個像是系繩用的小孔,墨綠色寶石般的顏色,晶瑩剔透,握上去隐約還有些發燙。

有一面刻了字,應當是繁體,徐瑾不認得,回家對着新華字典翻了半天,也沒翻懂這究竟是個什麽字。

然後就被徐母喊去做晚飯了。

“這做的什麽?”徐母手裏拿着筷子,在兩個菜碗裏翻來覆去地挑,眼神嫌棄,“拿去喂豬豬都不要。”

徐瑾低頭扒飯,頭也不擡。

徐母暴躁地把筷子一扔:“跟你說話呢,聾了啊聽不見?”

徐瑾擡了擡眼皮:“你要我說什麽?”

徐母的聲音尖銳地刺進她的耳朵裏:“長輩跟你講話你不知道應一聲嗎?我得罪你了嗎?一天天的跟個啞巴木頭一樣,別人家的孩子都那麽開朗,你連笑都不對我笑一下,飯也不會做……”

徐瑾覺得無趣,“哦”了一聲,三兩下扒完飯,一聲也不再應,端着空碗去了廚房。

徐母氣不打一處來,飯也不吃了,陰陽怪氣丢下一句:“真是上輩子來讨債的,早知道當初生下來就淹死算了。”

徐瑾聽到了,收拾碗筷的動作一頓。

她看着桌上只吃了幾口的飯菜,垂下眼眸。

洗完碗,她進了房間,隐約聽見開門聲響起,應該是父親回來了。

徐瑾房裏沒開燈,她趴在門板上聽着外面的動靜。

客廳裏傳來收拾東西細細碎碎的聲音,片刻,外面的燈滅了,然後是主卧開門、關門聲,徐母尖銳的抱怨聲和徐父無奈的安慰聲,隔着兩道門板,準确地落入她耳中。

徐瑾坐在床邊,看着窗外的月光發呆。

她手裏抓着那塊石頭,卻覺得先前還發燙的石頭此刻涼得刺骨。

今天是她的十七歲生日。

沒人記得。

一如既往尖酸刻薄斤斤計較的母親,和來去匆匆毫不關心她的父親。

她好像從出生起就不被任何人期待。

徐瑾就如同以往每一個無人問津的夜晚一般,一邊用指甲神經質地在牆邊白漆上畫着只有自己看得懂的畫,一邊第不知道多少次扪心自問。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嗎?

如果有的話……能不能來告訴她,她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

這一晚,徐瑾不知為何失了眠。

好不容易睡了過去,卻又迷迷糊糊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裏好像有人在她耳邊低語,說什麽——“永世…不得翻身……魂飛魄散……”

更多的她就記不清了,只是一覺醒來渾身都像散了架般的疼。

再看一眼時間,竟然已經六點半了。

徐母沒做飯,連早餐的兩塊錢也沒給她。

徐瑾看着以往放早餐錢的地方現在卻空蕩蕩的,盯着緊閉的主卧室房門沉默片刻,最終什麽都沒做,背上書包出了門。

路邊的早餐店裏坐滿了人,肉包子的香味和老板娘的吆喝聲順着街頭飄到了她面前,人流已經開始喧鬧,只有上班族和學生們都來去匆匆。

随着肚子咕嚕嚕的一聲響,她和以往一樣無比平常的一天,就在清晨的鳴笛聲中緩緩拉開序幕。

出了小區又匆匆走了一段路,路過上學必然經過的天鵝湖邊時,看見周邊竟然圍上了黃色的警戒線,四周也圍滿了人,有警察進進出出,不時傳出幾聲低聲的讨論。

徐瑾昨天就是在江邊撿到的那塊石頭,此時見狀,也不免停下步子,下意識豎起耳朵去聽。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死人啦……”

“誰家小夥子這麽想不開,哎喲我的天,還穿着三中校服嘞,是個高中生啊?”

“我大侄子的姨媽的姑父就住附近呢,他說昨晚好像聽到動靜了,旁邊那個民宿不是鬧鬼嗎,昨晚他半夜起床上廁所,就聽見民宿那邊樓上好像有什麽東西掉下來了,然後就是噗通一聲……”

“不是好幾年沒鬧過了嗎?怎麽又……”

“哎喲快別說了別說了!怪滲人的!”

“……”

徐瑾看了下手表——這手表是她表姐不要給她的,雖然很舊了,顏色還是這個年紀的女生最不喜歡的黑色,但好歹還能用。

她對這些一向不挑。

快遲到了,徐瑾沒再聽下去,只随便朝湖邊瞥了兩眼,無意間瞥見兩個在警察中顯得格格不入、穿着常服的一男一女。

男人生得又高又壯,看上去就不好惹——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竟然有一雙赤瞳。

這年頭男人也已經開始戴非主流美瞳了嗎?

徐瑾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懶得再關注,收回視線加快腳步,掠過人群,朝學校的方向跑去。

另一邊,一男一女正站在江邊蓋着白布的屍體旁,輪流看了下屍體,随後女人起身,嘆了口氣,和男人以及旁邊一名警察說了些什麽。

很快,她目光一頓,視線穿過層層人群,落在了外圍一個匆匆離去的女孩身上。

她微微皺起眉頭。

高壯的男人順着她的視線回頭,卻什麽都沒看到,奇怪道:“朱姐,怎麽了?”

朱小婉搖頭,只是突然想起什麽,又問旁邊的中年警察:“厲隊,您是說,這男孩身上的校服是宿城三中的?”

被她稱為厲隊的男人點點頭,嚴肅道:“我兒子也在三中念書,你知道的,三中有穿校服的規定,他校服上還有住校的标簽,按理說昨天是周一,昨晚他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怎麽,朱姑娘是發現什麽了嗎?”

朱小婉不予置評,三人又交接了一下信息,随即朱小婉意味深長道:“三水,看來我們得去一趟三中了——厲隊,接下來案件交接的事就麻煩您了。”

中年男人擺擺手:“客氣,都是老熟人了。”

三中。

徐瑾踩着最後的鈴聲踏進了教室門檻,班主任沉默兩秒,嚴肅地看着她:“為什麽遲到?”

徐瑾想說我沒遲到,鈴聲剛停。

但對上男人斥責的目光,她還是垂眸,沒有辯解。

班主任推了下眼鏡:“自己放好書包,到外面站着。”

徐瑾低聲應了句,頂着整個班的目光回到座位,鄰桌的厲新源用只有她聽得到的聲音嘲笑她:“徐呆子,你怎麽也能遲到?少見啊!”

徐瑾沒理他,放下書包,剛要把語文書拿出來,忽然摸到什麽,拿出來低頭一看——

那塊石頭,正躺在她掌心裏微微發亮。

徐瑾盯着它看了兩秒,奇怪的感覺從心頭一閃而過:沒記錯的話,她昨晚不是把這石頭放到床頭櫃裏去了嗎?

什麽時候塞進書包的,她怎麽沒印象?

一旁的厲新源瞥見了,湊過來小聲問:“這是什麽?”

徐瑾立刻合上手掌,也小聲回:“關你屁事。”

厲新源:“……”

上頭班主任吳老師敲了兩下教鞭,示意她動作快點。

徐瑾匆忙又把石頭塞回去,帶着語文書出了門,頭一低,劉海垂下來遮住大半眼睑,就又變回了那個寡言少語的“徐呆子”,好像剛剛突然怼人的不是她一樣。

厲新源都呆了一下,随後看着她走到走廊上,愣了好長時間,心想:

這書呆子今天吃錯藥了?

就問了一句而已,怎麽還急眼了?

他想戳前桌說話,才發現前面兩個人今天竟然都沒來,吳老師皺着眉看了幾眼,沒在意。

而正在走廊上捧着語文書看的徐瑾也有些心不在焉。

她搞不清為什麽不想讓人看到那塊石頭,反正握着石頭的時候讓她莫名安心,以至于厲新源說出那句話時,她下意識就回怼了回去,一點也不像平時的自己。

平時面對寫小胖子的挑釁她都是理都不理的。

正愣神,徐瑾餘光又瞥見一輛車開進了校園,停在樓下,下來兩個人,看着是一男一女,似乎有點眼熟。

還沒想起這兩個人是誰,徐瑾就見女人忽然擡起頭,準确無誤地朝她看了過來。

兩人對視片刻,女人朝她露出一個溫婉的笑。

可能是她的錯覺,徐瑾甚至竟然這個笑容裏似乎帶着幾分難過和惋惜。

徐瑾:“……?”

這什麽眼神?

跟她明天就要死了一樣。

哦對,她記起來了。

這不是今早在江邊看見的那兩個人嗎?

徐瑾心頭一跳,想起當時聽見圍觀的人說,跳河的那個似乎是個男高中生,就是三中的。

她幾乎是下意識回過頭,往教室裏看了一眼。

好巧不巧,今天教室裏有三個空位,除了她,還有她兩個前桌。

兩個人裏,只有一個是男生,而那個男生……

“安逸兮。”

朱小婉把手機上的照片在吳老師面前晃了下,又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我們打電話問過校長,查到這個男孩兒是您班上的住校生,對嗎?”

吳老師習慣性推了推眼鏡,板正道:“不好意思,我先問一下,您兩位是?”

朱小婉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旁邊的男人擡手掏出一個證件,嚴肅道:“我叫韓淼,她是朱小婉,特殊事件管理局工作人員,正在處理一件重要案件,請配合調查。”

吳老師眸光閃了下,“哦”了一聲,又變成了一副殷勤模樣,給他們倒了兩杯茶:“兩位坐,慢慢說。”

朱小婉和韓淼對視了一眼。

……

早讀沒結束,吳老師就被隔壁班老師叫走了。

徐瑾難得偷了個懶,趁着周圍沒人,又看距離下課只有幾分鐘了,偷偷提前溜回了教室。

她把手伸進書包,找到那塊石頭,然後握住,感受着它灼熱的溫度,方才覺得一直莫名感到不安的心終于消停了一點。

奇怪。

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厲新源在偷偷睡覺,被她坐下時帶起的風勁驚醒,擡頭看見她,朦胧的眼神都瞬間清晰了起來:“你幹嘛?還沒下課吧??”

徐瑾根本不想搭理他。

厲新源本想抓着她提前回教室的事情好好威脅嘲笑一頓,但又想到她書包裏那塊石頭,突然好奇心發作:“诶,你剛剛拿的那個到底是什麽?怎麽還發光啊?給我看看呗。”

徐瑾一手支着下巴,盯着前座兩個空位發呆,聞言回神:“不給。”

厲新源“嘁”了一聲:“小氣鬼。”

徐瑾不說話。

厲新源也習慣了她時不時沉默下來的樣子,見她盯着前座,又立刻找到了話題,随口說:“奇怪,今天他倆都沒來,這是幹嘛去了?昨晚夜探民宿不會吓得不敢來上學了吧?”

徐瑾忽然轉過頭:“夜探民宿?”

“你不知道?”

徐瑾搖頭。

厲新源見她來了興致,反而收了聲,嘿嘿笑道:“你把你那石頭給我玩玩,我就告訴你怎麽回事。”

徐瑾:“不行。”

厲新源也說:“那就沒門兒。”

徐瑾提聲:“那我告訴老師你上早讀睡覺。”

厲新源聲音更大:“……別忘了你剛剛還在罰站!”

比嗓大賽在班裏衆多同學投來目光後快速宣告結束。

徐瑾:“……”

她猶豫半天,終究還是皺着眉拿出了那塊石頭,不情不願地遞了過去。

厲新源正要伸手去接,徐瑾又手一合,往後一收。

厲新源瞪眼:“?你幹嘛?”

徐瑾說:“東西是我的,你不能搶走,不然我就告老師。”

她很了解厲新源的破德行,不提前說好的話說搶走就能搶走。

厲新源不耐煩道:“行行行,不就是個石頭嗎,玩會兒而已,真當誰稀罕似的……”

他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劈手将石頭奪了過來,放在陽光下抛來扔去仔細看了半晌:“也沒什麽特別的啊……不過剛剛還在發光,怎麽現在又不亮了?”

徐瑾忍住蠢蠢欲動要打人的沖動,面無表情:“你到底講不講?不講還給我。”

厲新源立刻把石頭往懷裏一收,終于開了尊口:“其實也就那麽回事兒——宿城天鵝湖那邊不是有家民宿嗎?聽說以前是塊墳地。”

作者有話說:

*開新文啦!有存稿,日更

這本超級放飛自我,酸甜口治愈小甜文,不恐怖!全員喜劇人警告!

1v1,he,放心入坑!

*PS:本文上帝視角,因為習慣了男主分類加上簡介就是男主視角,也懶得改所以定在這個分類啦

老規矩,前十名評論的小天使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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