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教坊司

教坊司

李家舉辦的春日宴不僅讓賓客被自己所謂的囚犯威脅,李家主本人還丢了一身內力,平白老了十多歲,連引風渡都被周氓搶走了,引起不小的慌亂。李家何止是丢臉,簡直一塌糊塗。

“話說當日啊,季家主帶着一群人烏泱泱地将那裏裏外外都圍住,還是沒能攔得住那姓周的魔頭,不僅讓他突出重圍,還平白吸了不少人的功力,現在那些人都在找兩家要說法呢。”

茶攤上不少人在議論前幾日春日宴的事,李素素買早點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聽了一耳朵,心裏有些苦澀,不知道是為她還是為陸其聲。

李家的事竟然是周氓和風烏串通起來幹的,那陸其聲中的毒十有八九也是周氓下的,畢竟陸其聲那麽信任對方,對方卻做出這種事,未免讓人心寒,陸其聲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呢。

還有李家突然一落千丈,雖然死的更多的其它世家想要渾水摸魚的人,可是這顏面掃地難以挽回,門前冷落倒也好,少不了趁火打劫的,了。李家的弟子也都沒了往日的嚣張氣焰,都不敢随意出門,生怕被報複。

她是李家的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下,她被其它世家的人認不出免不了受白眼。

“人沒抓到,讓人家跑了,現在找不到了,那邪術也被搶走了,這江湖又要出一個妖人來。”

李素素付完銀錢,轉身離開時聽見這番話,內心深以為然。她年輕時光是道聽途說,便知道那邪術練成的恐怖。

傳聞風家主練邪術走火入魔時,一人連屠三處門派,滿門上下竟是無人能敵,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同門兄弟血染長階,狼狽逃竄,而現在周氓屠王家滿門的手段要比風家主更殘忍,令人膽寒。

李素素滿懷心事地回到了醫館,陸其聲遲遲不醒,老大夫便把人安排在了後院,風春陽盡到了師兄之責在旁日日照看着。

“李姑娘看起來心事重重,是因為春山上的事而憂嗎?”風春陽看見李素素提着早點心不在焉地走進來,關心地問了一句。

李素素牽強一笑,放下早點,沒有否認,“主家的事不是小事,到時候那為周公子回來報複李家,我家要是落到跟王家那些旁支一樣還好,頂多低着頭過日子,要是周公子一不做二不休,我又有什麽辦法。”

說到這,她有些期盼地看着風春陽問:“風道長,你了解周公子的為人嗎?他只是給陸道長下毒沒有要他的命,說不定他還是良心未泯的是不是?他也只屠了王家主家,可那些旁支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王家滿門包括有孕的婦人和無辜稚子,雖然他們并未像王家家主少主一樣被淩遲致死,都是一擊斃命,但足可見他已喪盡天良。”風春陽語氣平靜,卻句句屬實,“做完這些,他還僞裝成沒事人一樣在小師弟身邊伺機而動,心思絕非常人能夠揣度。”

李素素的臉白了下來,喃喃道:“李家也算是自作自受,我既然姓李也無可避免,若是我一人死活倒是無所謂,可是我爹娘還有整個支脈的族人,不該無辜被牽連。”

“李姑娘何必如此悲觀,周氓現在行蹤未明,又有李季兩家在前,未必會将目光投向旁支,現在躲避災禍還來得及。”風春陽溫言安慰她。

“風道長說的事,事已至此,我要立刻啓程返回本家,此前還要回主家通報一聲,就不向你們辭別了。”李素素輕呼一口氣,想清楚後便立刻做好了決定。

她将帶回來的早點分出一部分,給堂前坐診的老大夫送過去後,便匆匆離開了醫館。

風春陽出于禮貌只到門前目送她離開,等人出了醫館便轉身回到屋中,看見床上躺着的人無奈地嘆了口氣,便坐到桌前提筆寫信。

“尊師親啓,弟子風春陽奉命照看小師弟已有數日,師弟身中奇毒仍昏迷不醒。雖然餘毒已解,但據醫館老先生所言三分在天七分在己,未能有準确把握清醒之日。

“今晨陸家派人造訪,意在接小師弟回家療養,但弟子此前聽聞小師弟對歸家一事心結未解,不敢擅作主張,還望師傅定奪……”

風春陽在信後面還大致提了一下春日宴一事的後續,細細看了一遍确認無誤之後他吹幹筆墨,喚來信鴿送出去,回頭便看見床上躺着的陸其聲似乎動了一下。

洛陽是前朝之都,周圍又是幾大世家同時聚集的地方,無論經歷過何種變故都能很快的熱鬧起來,只不過熱鬧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陸知一進這條街,便看見一群人追着一個人在街上橫沖直撞,被追的那人慌慌張張,不一會便被後面的人追上,還被狠狠地踹到了地上。

“讓你跑,你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身份嗎?不好好将功贖罪,還想着跑,你能跑哪裏去?”

大庭廣衆之下,那群人對着一個年紀不過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年拳打腳踢,口出惡言,在洛陽城裏這種明目張膽的惡性是禁止的,但路人們要麽行色匆匆選擇視而不見,要麽跟着看起了熱鬧。

這是因為追趕少年的人是洛陽最近新設的教坊司的人,而那少年則是因為自己家族中有親友跟随風家一起作亂,卻因為失敗而不得不被關進教坊司管教的年輕子弟。

明面上是說為了防止子承父業要重新教導,但江湖上的能跟官家的一樣嗎?取教坊司這個名字就說明了一切,對這些罪人的輕蔑盡含其中。

“他爹不是什麽好東西,果然兒子也一樣。”

陸知看見人群中有人啐了一口,這一舉動為少年引來了更多的謾罵。

那地上被打的吐血的少年只能抱住自己的頭,盡力遮住了自己的惶然無知,滿帶驚恐的臉。他的外袍破爛裏衣沾滿泥濘,整個人狼狽不堪,卻還是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委屈辯解道:“不是的,我爹沒有,我也沒有殺人,為什麽要……”

“多嘴!”他這話只換來了狠狠地一踹,一聲慘叫過後氣息都微弱下去了。

陸知原來不想多管閑事的,現在正值風頭浪尖,他自己又有急事在身,但看見少年的模樣就想到了同樣身陷教坊司的周家姐弟,忍不住開口喝道:

“夠了,教坊司的管教之名,就是将人毆打致死嗎?”

估計是沒想到還真的有人多管閑事,他一時吸引了周圍不少目光,教坊司的人也看了過來,想知道是誰這麽不知死活。

“這不是陸公子嗎,現在還想着多管閑事,可真是仗義呢,不知道陸家主知不知道陸公子如此俠義心腸啊?”領頭者看清楚來人,語氣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揶揄和瞧不起。

“我的事,你沒資格過問,陸家更不是你們能夠說三道四的。”他咬緊牙關,目光掃過傷痕累累的少年,又回到了他們身上,态度強硬毫不避讓,“我沒記錯的話,教坊司所說的管教是教化,不是跟個畜生一樣在大街上随意撕咬,你們這番行事極端,與暴徒何異?對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下死手,與風家又有何異?”

扣帽子的事誰不會,教坊司的那群人還未開口,陸知便接着道:“我知道你們心有不服,我也不介意跟你們好好理論一番,不過動手之前,先掂掂你們自己的分量。”

這話一出,這群人便有些膽怯了,不敢掠其鋒芒,畢竟陸知在同齡人之中可謂兇名遠揚,背後還有陸家作為靠山。若是對方被吓退服軟還好,但真動起手來他們不僅不是對手,還不一定有人會為他們伸理,只能自讨苦吃。

陸知見他們的神色猶豫,便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況且陸家連皮毛都未傷,又豈是他們能招惹的。

雖然陸家主在三大家與風家對抗時選擇明哲保身,中立和稀泥的态度讓江湖中人大多都是瞧不起,抨擊陸家主身為堂堂一大世家之主,竟膽小如鼠到這種地步。

甚至到後面有不少門派加入到這場鬥争時,陸家主還是沒有一個明确的态度,到最後自然是一杯羹都沒分到。即便這番行為顯得軟弱無能又如何,陸家根基未損分毫,依舊家大業大。

“陸公子說的是,我們這就把他帶回去治傷,按規矩辦事。”利弊分析清楚後,那群人變臉極快,領頭的立刻賠笑道,“我們這也是太着急了,畢竟誰也不希望再出現什麽禍亂江湖的人。”

陸知知道對方的話并不真心,他反正只想解除少年的性命之憂,目的達到後他掃視一眼便拂袖離去。

他不知道那群人的面容在他轉身的時候變得有多可怖,只遠遠地聽見他們啐罵道:“原來不過就是個街上的乞兒,被撿回來就自以為高人一等了,要是沒有陸家,他跟着周家的那個還不是一樣,見了人都要低着頭走!”

陸知緊攥着劍鞘,指關節微微發白,無心回頭與他們争辯,只加快了趕路的腳步。

陸家的主家并不在洛陽,陸家主也只是受邀過來,暫住在這邊的分支家族裏。

陸家主不是個愛管閑事的性子,因此很少插手其它旁支的事情,哪怕要暫時住在這十天半個月,也只要了一座清靜的宅子獨自居住,還有兩三個下人,陸管家則是留在主家打理大小事宜。

陸知猛然推開宅子的門,循着路找過去時,竹林僻靜清幽,着實是一份讓人不忍打擾的寧靜,但他現在可無心欣賞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只想快點找到父親救周氓他們出來。

他一路腳下步伐生風,終于在一座小亭子裏找到了陸家主,對方還頗有閑情逸致地在那裏飲茶。

“父親,無邪和素素姐都被季家關進了教坊司,我看過那裏,裏面混亂不堪,并非是什麽好地方,請父親救他們出來。”陸知雖然語氣急切,但态度恭敬。

他對別人很少有這樣恭恭敬敬的态度,陸家主雖然跟他談不上什麽深切父子情,但恩同再造,他自然敬重。

陸家主靜靜地聽他說完,放下茶杯,語氣不慌不忙,但說出的話卻令他愕然。

“其聲啊,那裏的确不是什麽好地方,但對無邪和雪茹來說,倒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歸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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