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醫院

等顧清崖好不容易收拾完了, 已經是晚上八點了,徐瑾最後還是自己動手下廚,簡單炒了兩個家常菜。

顧清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徐瑾滿眼嫌棄:“你難道打算天天這麽蹭吃蹭喝?我可沒多少生活費嚯嚯了,那捆香火在我書包裏放的都要生灰了, 你真不吃?”

顧清崖:“不。”

徐瑾微笑警告。

“要吃也不是不行,”顧清崖立刻改口, 勉為其難道, “不過得買好點的,至少別供起來一股煙味兒。”

徐瑾拍桌:“好辦,明天我去看看哪兒有賣這個的, 要什麽款式什麽牌子你自己挑。”

香火總比飯錢便宜。

不等顧清崖反對,她就把這事兒定下了。

第二天, 徐瑾難得睡了個好覺——以往徐父徐母在家,她都是必須在七點以前起床做飯的。

而今天她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房間裏安安靜靜的, 一扭頭就看見顧清崖坐在窗臺上,一條長腿屈起, 正垂眼拿紙巾在擦拭他那把本命青蓮劍。

陽光從窗外折射進來, 大半灑在了他身上,光铎在他臉側,将他棱角分明的一張臉都照得柔和起來, 顯得神聖又神秘。

這種仙風道骨的氣質,以至于讓人幾乎産生了一種錯覺:他穿的不是衛衣, 而是那身英姿飒爽的黑色長袍。

也只有這種時候, 徐瑾才能在腦海中忽然想起一件本就既定的事實:

這是個神仙。

是個活了一千多年, 後人世代都稱其為老祖宗的神仙。

她本來要坐起身, 不知為何又倏地躺了回去,就着這個姿勢盯了顧清崖半晌。

顧清崖将手裏的劍仔仔細細擦了個遍,将紙巾扔了,頭也不回,語含笑意:“再看下去,我就要被你盯穿了。”

徐瑾頓了頓,幹脆坐起身,将外套往身上一裹:“大清早的,你怎麽又在擦劍?”

是的,這幾天每天早上起來,她都能看見顧清崖坐在那兒擦劍。

一樣的位置,一樣的姿勢,一樣的動作,天天如此,從沒變過。

徐瑾甚至懷疑他在擺拍。

“你不懂,”顧清崖高深莫測道,“難道你不知道,劍修的劍都是他們的眼珠子嗎?”

“你是劍修?”

“當然,”顧清崖微微一笑,“只是本座比較特殊……本座是什麽都懂一點的‘劍修’。”

看出來了,畢竟你是唯一一個會親手寫自己和本命劍的同人文的神仙。

徐瑾翻了個白眼:“那也沒見你練劍啊。”

顧清崖矜持道:“你要是想看,練練也不是不行。”

徐瑾随口道:“那倒不用,我更想看看你這劍是個什麽寶貝,讓你看得這麽重要——我還沒玩過真劍呢。”

“難道你玩過假的?”

徐瑾誠實道:“假的也沒有。”

其實她這話說出口就覺得自己說錯話了,顧清崖對這把劍這麽重視,怎麽可能會真的随便丢給她玩?

但沒想到顧清崖僅僅歪了歪頭,擡手就将佩劍丢了過來,啧了一聲,擺擺手道:“真可憐——玩吧。”

他丢的很準,恰好落在徐瑾手上。

……這不是重點。

徐瑾雙手一沉,詫異擡頭:“你還真舍得?”

“這有什麽不舍得的,”顧清崖支着下巴,眯眼道,“你又不是旁人,你可是我的一半靈魄啊。”

“千年之前,這把劍也屬于你。”

徐瑾沉默了下,低頭看了眼手裏這柄清冽透徹的長劍:“那現在呢?”

“現在屬于你和我,”顧清崖笑眯眯道,“這個答案,滿意嗎?”

徐瑾哼了一聲,沒回話。

她抽出劍身看了眼,看着劍身上晃動的流光,心中隐約有些怪怪的,卻沒在意。

沒兩秒,又把劍還了回去:“你收着吧。”

“不好玩?還是不會玩?”顧清崖慈祥地看着她,“我可以教你。”

“不用,”徐瑾淡淡道,“我終究不是千年以前的你,這一把劍僅僅要拿起來,對現在的我來說就已經很困難了。”

“你剛剛其實說錯了——它不屬于現在的我。”

洗漱完後,徐瑾帶着顧清崖出門,買了幾個包子當早和中餐,還被顧清崖厚着臉皮搶了幾個去。

更堅定了她要買香火堵住顧清崖這張嘴的決定。

然而在手機上搜了半天,許久才找到一家金紙店。

一進門,老板就迎上來,和藹地問她要買什麽,她問顧清崖想要什麽。

顧清崖來這就代表以後不能吃有滋有味的飯菜了,本來就不情不願的,聞言剛好吃完手裏的包子,慢吞吞地問:“什麽款都行?”

徐瑾點頭,破有幾分財大氣粗一擲千金只為美人吃飽的意思:【什麽款都行。】

顧清崖:“那我要那個。”

他随手一指,老板笑呵呵地說:“100。”

徐瑾淡定的面具有一瞬間的破裂。

她默了默,示意顧清崖換一個。

顧清崖嘆了口氣,手又指向了另一個方向。

老板依舊笑呵呵的,像座彌勒佛:“300。”

“……”

顧清崖在徐瑾的目光威逼之下,手指一頓,再次默默将方向變了個道。

老板老神在在,伸出手比了個數:“500。”

徐瑾:“……”

怎麽還帶坐地起價的呢?!

她咽了咽口水,努力鎮定地問:“老板,你沒看錯吧,我說的是那幾捆香,不是別的紙人紙錢什麽的……”

“沒看錯,就是這個價,”老板篤定道,“小姑娘是要去給親戚朋友上香?以前沒買過吧?現在的香啊,都是這個價,幾千的都有——雖然說這上香講的是個心誠,但也不能真買那種廉價貨,讓親人在那頭也遭罪不是……”

徐瑾聽得頭大如鬥。

偏偏顧清崖唯恐天下不亂,老板說一句,他就在旁邊滿臉嚴肅地補一句:“嗯嗯,說的太正确了。”

“對,沒錯。”

“是這樣的。”

“老板是個明白人。”

“……”

徐瑾忍無可忍,在老板痛惜的“你不買你來這兒幹什麽”的目光中,硬着頭皮拒絕了老板的熱情推薦,迅速離開了這家金紙店。

“诶,”顧清崖跟上來,笑說,“怎麽這就走了,我覺得老板說的挺對的……不買了?”

“不買了。”

徐瑾面無表情道:“我覺得你就跟着我一起吃飯吧,挺好的。我愛做飯。”

顧清崖一樂,正要說話,他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卻忽然響了。

徐瑾偏頭看過來。

顧清崖看了眼手機屏幕,挑了下眉,遞給她:“那位朱小姐。”

“很抱歉打擾你難得的周末假期,徐同學。”

朱小婉在電話裏彬彬有禮道:“不過這件事你幫了很大的忙,如果你也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怎麽回事的話,可以現在前來宿城第一人民醫院,我們有了新的線索。”

“病房在四樓,房間號413。”

這是傅阿婧的病房號。

徐瑾到這裏的時候,在病房外看到了朱小婉和兩個守在門口的民警。

沒等她開口,朱小婉就上前兩步迎上來,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徐瑾樂得不打招呼,立刻閉嘴,跟着她一同從房門的透明玻璃窗口看向了房間裏。

韓淼正站在病床邊,面色嚴肅地和傅阿婧對峙,氣氛緊張。

徐瑾所在的位置恰好能看見傅阿婧的臉。

她看上去并沒有什麽地方受傷,只有左邊臉上意思意思地貼了個創可貼,手裏還拿着個啃了一半的蘋果,紮着滿頭精致的小辮子,表情不屑:

“我說了,我不知道,那天晚上的事我都忘了,我只看見民宿裏有人影一閃而過,然後害怕,就一個人回家了。”

“沒問你那天晚上的事,”韓淼的語氣略顯生硬,“我現在問的是你姐……你阿姐傅阿绫,你知不知道她是因為什麽自殺?”

傅阿婧眼神閃爍了一下,接着不耐道:“這和現在這案子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關系,”朱小婉适時地推開門走了進去,鎮定道,“我們查到你和你姐姐關系不和,是因為她插足了你和你小男朋友的感情?”

傅阿婧警惕地看着突然踏進來的朱小婉:“是又怎麽樣?”

“我們還查到,你為此對傅阿绫長期霸淩,”朱小婉一步步走過去,一字一句道,“不久後,傅阿绫就莫名‘自殺’了,而前幾天,你的男朋友安逸兮和你一同前往民宿,最後他死得不明不白,你卻毫發無損……你懂我的意思嗎?”

傅阿婧瞪大眼睛:“什麽毫發無損!我現在還躺在醫院裏。我的精神為此受到了嚴重的損害!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她目光一轉,看到了門口站着的徐瑾,眼睛瞪得更大了:“徐瑾!你怎麽在這裏!”

徐瑾本來還看着被朱小婉打開的房門,猶豫要不要進去,被她這一聲吼,也不猶豫了,默默走進去,停在朱小婉身側。

“同學一場,來看看你。”

顧清崖依舊隐身,靠在旁邊看戲:“這就是那個帶頭欺負你的?叫什麽來着……傅靜?”

徐瑾:【……是傅阿婧。】

“不重要,”顧清崖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你在垃圾場那撿的麻袋還留着吧?她什麽時候出院?還有……這附近哪條路沒監控?”

徐瑾勉強道:【……難為你還能想到‘打人不能被人看到’這一點。】

顧清崖謙虛道:“應該的應該的,誰讓她趁我不在就欺負你。”

徐瑾抽了抽嘴角,覺得他比自己還想給自己報仇。

她勸道:【法治社會,咱們能不能文明一點。】

顧清崖不服:“從前有誰對我不服氣,都是打一頓就好了,為何如今條條框框就這麽多?”

徐瑾十分鄙夷他:【當然是因為現在社會不一樣了,要以理服人,不要總想着靠打架解決問題……】

正和顧清崖苦口婆心地聊着,那頭傅阿婧卻趕蒼蠅似地揮了揮手:

“說得要給我送終一樣,誰要你來看了!天天拉着一張死人臉,晦氣,快滾快滾!”

朱小婉為她犀利的言辭皺了皺眉,拉過徐瑾的手拍了下,示意她別放心上,又對傅阿婧道:“傅同學,你家人沒教過你怎麽怎麽尊重人嗎?”

傅阿婧扯了扯嘴角,嘲諷道:“我阿婆只教我見人要有禮貌,沒教我見到賤/人也要。”

“……”

這下韓淼都皺起眉了。

徐瑾沉默了下,轉頭看向顧清崖:【你剛剛說要幹什麽來着?】

顧清崖眨了眨眼:“等她出院,套上麻袋,找個角落打一頓。”

徐瑾微笑點頭:【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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