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 今天和好了嗎

何零兒倏然的手腳掙紮了下,像是打破了什麽界壁,她猛地坐起了身。

眼睛适應了黑暗乍然見到亮堂堂的光,酸澀的刺激出了眼淚,她又閉眼等着眼睛重新适應光明,腦海裏卻炸開了一團團的霧氣。

這不是在井裏。

她的衣服也并不是濕的。

她坐在一張床上,床板偏硬,鼻尖萦繞着檀香的味道,有陽光從半開的窗戶裏漏進來,她在閉眼的時候能感知到陽光的熱烈。

腦海裏快速的閃過剛才發生的一幕幕,下井,秦旻則的消失,她的追尋,在水裏見到的無數雙眼睛,然後就到了這裏。

“你醒了?”耳邊傳來聲音,何零兒一下子睜開眼睛,循聲望去。

是一個丫鬟模樣的人,何零兒之所以覺得她是一個丫鬟,是因為在她之後,就走進來另外一個人,較之前面人的拘謹和伏小做低,她更為坦然,也……更為嚣張。

她一屁股坐在了床邊,上下打量了一眼何零兒,眼裏鄙夷毫不掩飾,從口袋裏扒拉出一把的松子,扔在了何零兒的臉上,“剝給我吃。”

“……???”

何零兒被扔了一臉的松子,有一剎那的怔忪,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面前的女子聲調拔高了點,“使喚不動你?哦,對,你現在是烏雞變鳳凰,我們區區嚴家确實使喚不動你了。”

嚴家?

她掉在了這裏,那秦旻則去了哪裏?

她沉默不語,面前的女子更為光火,面色一凜就要甩手打人,只是手還沒有碰到何零兒,就被她一手拽住,使了點力推開了她,她一屁股又坐了回去,頭磕到了床沿。

正要發火,何零兒輕悄悄的說:“你不是說我現在烏雞變鳳凰了麽,你現在是要動我這只鳳凰嗎?掂量掂量再動,好嗎?”

說這話時,何零兒心裏在打鼓,她說這話也僅僅是憑借着眼前這個人剛剛的态度和言語裏推敲出的一些信息,也不知道她現在這只鳳凰夠不夠格讓她忌憚一兩分。

嚴慈果然有些猶豫,頭重重的磕在了實心紅木上也沒有罵人,也忘了揉,倒是那個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何零兒一眼,把手上的水遞給了嚴慈。

何零兒淡掃一眼她手裏的水。

想潑她水?

何零兒戒備的想要翻身下床,嚴慈蹭的起了身,把手裏的杯子重重的砸在地上,茶水四濺,陶瓷片亂飛,丫鬟“啊”的一聲跳開了一步,腳踝處的白襪子染了紅血絲。

但嚴慈一眼都沒看她,她不看,何零兒也不能看,兩人眼神對峙,何零兒坐着,嚴慈站着,她無端端就覺得自己落了下風。

她在無數次捉鬼之前總要先放一波狠話的,她長的不高,覺得自己氣勢上就落了一大截,就要在其他方面補回來。

“嚴瀾,你別仗着有人給你撐腰你就為所欲為,我們嚴家好歹也算是個大門大戶,你一個丫鬟爬床出來的玩意兒,你以為二少會不在乎嗎?要是我去通風報信,你覺得二少還能要你這種下等貨嗎?”

何零兒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開了。

她倏地一跳而起,不顧地面上的水和碎片,光着腳踩了上去,一把抓住嚴慈的衣領子,“你叫我什麽?!”

嚴慈沒料到她這舉動,肩膀一縮,有些害怕的吶吶道:“嚴……嚴瀾。”

嚴瀾?

何零兒渾身一僵,不可置信的重複了一次:“嚴瀾?”

嚴慈的上半身被何零兒抓着,像一根凹進去的繩子,掙脫不開,心裏暗暗咬牙,“你一招得勢就忘了自己姓什麽了嗎?”

何零兒沒有放開她,視線繞開了她緊盯着窗前梳妝臺上的鏡子。

鏡子被擦的很亮,外頭的光線有點刺眼,鏡子反了一些光,看不清楚,何零兒眯眼細看了許久,在頭皮發麻了會後又松下一口氣。

還是她自己的臉。

最基本的配置沒變,其他的都在可接受範圍內。

但那頭跟随了二十多年的卷毛不見了,取之為一頭烏黑垂順,長至腰側的長發。何零兒歪頭,發絲傾斜,鋪滿了肩頭。

卷毛養長發像是炸毛的獅子狗,所以何零兒從來沒有養過這長度的頭發,頗為好奇,歪了幾下頭,對這點有些滿意。

臉色有些蒼白,她咬了幾下唇,才勉強讓唇的血色紅潤了些。

視線往下走。

她頓住。

很顯然不是她的年代,也不是花回村的時代,還得再往前倒倒。

在這點,她早在醒來的第一眼以及眼前的女子和丫鬟走進來的時候就有所察覺了。

雕花紅木床,輕紗帳,镂空雕刻繁複花樣的窗,以及又是與這複古不符合的新樣式的鏡子及一整排刷着新白漆的櫃子。

丫鬟身着老式的衣裳,嚴慈則是一身酒紅色旗袍,明明面容稚氣,卻穿着偏老相的顏色,她沒壓住,看着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嚴慈想發作,卻苦于被她抓着衣領,偏偏她力大如牛,她半分動彈不得,惱怒間,她氣紅了臉,側臉對着丫鬟發難:“你是死人嗎?!沒看見我被人欺負嗎?!怎麽着,她腳還沒跨進二少家門呢,你就這麽巴巴的想去當她的狗了是嗎?!”

丫鬟噤若寒蟬,膽怯的看了眼何零兒,想上前又忌憚着什麽。

何零兒松手的同時又推了她一把,“咚”的一聲,她的頭又磕到了。

嚴慈屢次在她這裏受搓,自覺被下了臉,一張臉紅綠交加的,精彩絕倫,何零兒似乎是看了一場變臉秀。

丫鬟低着頭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還是沒能逃過在別人那裏受了氣沒處發洩的人的眼睛。嚴慈打不到何零兒,走過去打在了丫鬟臉上:“你也別拿這種眼神看我,”嚴慈意有所指的說:“我這也是在教你怎麽當條狗,你在這裏是條狗,到了其他地方還是條狗,狗就是用來騎用來踩用來護主的,既然你做不到護主,就只能我來動手教教你。”

何零兒初來乍到,急于出去走一走了解一下情況,并不想在這裏耗着。

嚴慈似乎很得意自己能說出這套狗的理論,撇眼瞧了一眼何零兒,結果看到她走到了衣櫃前,打開了衣櫃翻着。

她嫉妒的面容都扭曲了。

一整排的衣櫃,挂滿了各式的新款旗袍洋裝,也有襖子裙裾,底下一溜溜的繡花鞋,也有精美的高跟鞋。

嚴慈一眼就能看到西街胡師傅做的旗袍,胡師傅是有名的制衣大師,為人低調卻極其高傲,擁有了名氣和財富後,對什麽都看輕了,輕易不肯出山了,尋常人一件難求,嚴讕卻有一小櫃子。

這叫她如何不嫉妒!

何零兒手在成排的衣服上依次點過。

她記得,嚴瀾的身材要比她高很多,如果這些衣服的尺寸是按照嚴瀾來的,那毫無疑問她是不适合的,但……

她拿了一件旗袍在身上比劃了一下。

——似乎剛剛好。

她進了洗手間穿了衣服出來,不是似乎,而是确實,這衣服像是為她量身定制的,旗袍要想穿的好,尺寸氣質都需嚴絲合縫。

何零兒看着鏡子裏的人,除了頭發外,全部原廠包裝,可這身典雅的旗袍上身,她也像是換了一個人。

臉還是那張臉,身材還是那個身材,卻多了很多以前不曾有的氣質。

何零兒扣着斜襟扣,人不自覺的挺直了脊背,頭發不會打理,索性就披散着。

她打理好自己,一回頭,看見嚴慈還站在原地,一雙眼瞪着她能射出火來,她眼珠子轉了一圈,狡黠道:“不說教了?看我幹嘛,你教你的呗,我需要,我可以找……二爺教我啊。”她輕巧巧的走過來,在她耳邊說:“床上教哦。”

說完,走出了門,也沒管後面人的咆哮和東西摔落在地上的破碎聲。

一出門,何零兒臉上的表情就放了下來,這裏是個庭院,走幾步就有一座小橋架在一汪人工湖上,湖裏飄着荷葉,偶有幾朵玫色睡蓮靜靜躺着。

她輕轉手心,感受到手心的炙熱,一小團火焰竄出,手心收回,火焰随之滅了,

能力沒消失,就是人換了。

何零兒邊走邊四處打量,秦旻則不知道也來了這裏,她成了嚴瀾,那秦旻則又取代了這裏的誰?

這裏和那個花回村雖然是不同的時代。不同的地方,卻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人在這裏只是一個身份,一個名字,與臉,與是誰根本無關。

她來了這裏取代了嚴瀾,那真正的嚴瀾又去了哪裏?

還是這裏也只是一個更疊了好幾代,人全都替換了幾遍,卻還只是維持着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游戲?

一頭霧水,一團亂麻。

作者有話要說:  快要到祖國媽媽的生日了。我心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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